“陛下”
赢不讳也止步,有些不解的开口。
“只怕,这不只是公主g殿。”
霍相如开了口,但他的话也正是赢纣心中的怀疑。
还未等他们细想,一阵琴音从门内而来。
琴音清灵,不似一般乐器弹奏而出,只是音中只有冷清和绝望,带著淡淡的哀怨和思恋。琴音戛然而止,带著一些无奈。
“何种乐器,竟可弹奏如此天籁。”
推门而入,门口的侍卫见到来人,立刻引著他们入内。
而不请自来的四人,看到的却是坐於湖边的洛羽,而她的两位侍女却是哭著跪在她的面前。
看著自己的手,洛羽轻轻地抽出钳制,指尖再一次抚上琴弦。淡淡的红晕染了白色的纱裙,一朵一朵和园中绽放的罂粟一般。
“公主,求您,别再弹了。公主,奴婢求您。”
云雀知道阻止不了主子,只能跪著,不断地磕头请求主子听到自己的呼唤。
云燕只是跪著,哭著,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洛羽的指尖已染上鲜血,可她却不觉得疼,嘴角依旧带著浅浅的笑意。
“够了,这是在做什麽!”
突然出现的斥责男声,让琴音再一次停止,而让云燕和云雀发现赢纣的到来。
“皇上……”
“参见陛下。”
两人慌忙行礼,而洛羽却只是停下了拨弦,有些木然的看著眼前的人。头有一些晕眩,或许是她真的在湖边太久了吧。身子缓缓地靠在身後的树干上,她似乎听到哥哥斥责自己的任x。
“公主!”
顾不得还未得到赢纣的允许,云燕和云雀立刻几乎是爬到洛羽身边,一个将主子的身子扶起,一个则是扶住了竖琴。
、04亡国奴4
“陛下今日来,是为了登基大典吗”
终於张开了眼的洛羽轻轻开口,目光却放在湖面之上。
她的态度多有不敬,但赢纣却不置一词,只是默认了今日的来意。
“放心吧,我会准时出席。”
未等他们说明来意,洛羽已知晓。
她的作用也只有这些了吧
赢纣将她留在g中,不也是为了自己的这一点利用价值麽。
既然他们准备定都洛神,自然需要洛神的百姓完全的臣服,而她是他们可以使用的最好棋子。
不知何时,云燕已将竖琴拿走,拿来的是一瓶药膏和一卷纱布。
云雀小心的将洛羽的手指涂上药膏,再用纱布一gg的缠绕。洛羽只是瞧著,痛著也不喊,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而此时,赢纣他们四人也有空环顾四周的景致。
洛羽的飞羽g内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除了花草便是遍地的琉璃,无论是小路或是一砖一瓦,铺满了琉璃。
随处可见贴了金箔的亭柱和玉石雕砌而成的桌凳。无怪乎这飞羽g被称为水晶g,那些琉璃在阳光的照s下让整个g殿如同置於水中一般璀璨。
微皱眉头,赢纣对於云歌遥的感情不予置评,这後g之中多的是荒诞y乱,就算他再做出如何荒唐之事,也不让人奇怪。
“无怪乎云国主在临终之前依旧念著公主,见此g就可知国主对公主的宠爱。”
赢不讳似是无意,却有意观察洛羽的神情。
洛羽闻言,先是一愣,慢慢的转过头终於正视眼前的几人。
“哥哥提到过我”
原来他们是最後见到哥哥的人,洛羽心中轻笑,不知哥哥最後想对自己说什麽呢
面对一个如此无情的妹妹,他还能说什麽呢
赢纣带著斥责的瞪了一眼赢不讳,虽明白他如此做的用意,却不想继续伤口上撒盐巴。
他也不是柔情之人,只是洛羽既然愿意双手奉上云国,他也需遵从死者最後的遗愿。
见众人的目光皆投注在赢纣身上,洛羽明白他一定是哥哥最後见到的人。
“哥哥想告诉我什麽”
目光灼灼的看著赢纣,这是这麽多日来,她第一次如此有生气的模样。
她平淡无波的脸庞有些g裂,眼中是满满的祈盼。
微震的赢纣第一次不知该如何面对,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绢布包裹之物,上前递给了早已无力起身的洛羽。
她以为自己的泪已落尽,但见那绢布,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哭泣的能力。
小心翼翼的打开掌心的绢布,一块剔透的晶石透著淡淡的温暖。晶石如此的剔透,倒映出了她此刻早已泪湿的脸庞,晶莹的泪珠滑落在晶石之上。
“羽儿,听闻离洛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晶石。”
“晶石可是飞羽g中已有许多美丽的晶石,离洛的晶石有什麽特别的。”
“傻瓜,那里的晶石但只是一块便可变换五彩的颜色,当然不一样。”
云歌遥笑著抚著妹妹的头,笑著他的傻妹妹。
“哥哥去那里,给你带回来,可好”
最终,她拿到了晶石,可她的哥哥呢
紧紧地握紧掌心的晶石,那个送她的人,为何不跟著一起回来
“请告诉,哥哥是不是自愿而死”
她告诉自己不要问,可心底的魔已让她开了口。
“我从未想杀云歌遥,只是他纵身於悬崖之下。”
赢纣略去了其他,只是挑了最後的结局,但洛羽已明了一切。
“哥哥……为何你要选择如此……”
晶石压在跳动的心口,她已泣不成声。
“公主……”
云燕和云雀无语,不知该如何安慰,唯有陪著一起哭泣。
上天是如此捉弄人,为何要让两个如此相爱的人一出生变受著束缚。为何不让公主说完她想说的话,国主却已选择离去。
“哥哥,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丢下我。”
波光粼粼的湖面,静静的,无法回答她此刻的悲戚。
“哥哥,我陪你一起出征可好”
仰著头的她眼中带著期盼,云歌遥只是笑著摇了摇头。
“羽儿,只要你能永远不受伤害,我可以不要一切。”
执起她的手,将它放置於自己的心口。
“等我回来,若你已找到心爱的那人。哥哥就亲手将你交给他,交给那个爱你甚过於爱自己生命的男子。”
耳边依稀的诺言早已不复存在,离人未曾归来。
看著双手手腕的一双玉镯,她的心已碎成片片。
“从来,我都不要这一切。不要晶石,不要飞羽g,不要公主的身份,宁愿不曾出身於云。”
挣扎著爬起,洛羽挣开侍女的搀扶,紧紧地将手中的晶石握紧高高举起,却始终无法丢掷於湖中。
她的泪无声的流著,不言不语,几次欲举起手,最终却慢慢的蜷缩著蹲下。
“走。”
赢纣轻声下令,最後只看了一眼依旧在湖边的女子,走出了飞羽g。
“只怕这云国的国主和公主早已不是兄妹关系。”
赵樊城一出飞羽g便下了定论,方才云洛羽的反应和先前云歌遥的祈求,这已证明了一切。
“英雄难过美人关,传言云国公主才貌双全,如此女子就算身为哥哥的云歌遥,相对十多年动心也不奇怪。”
赢不讳似乎对其中的一些隐情略有知晓,所以才会如此笃定。
“你知道些什麽”
赢纣不爱这种感觉,他的属下决不可有任何隐瞒自己。
闻言,赢不讳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自己触怒了赢纣。
“陛下赎罪,微臣只是道听途说一些事情,并非有意隐瞒。”
赢纣眉头紧锁,怒气未消,一旁的赵樊城和霍相如立刻为赢不讳捏了把冷汗。
“有传言,云国公主天生拥有不同於常人的神力,从小云国老国主便如同对待皇子一般教导这个公主。当年云歌遥夺得皇位,靠的是这位与他从小亲密的妹妹的扶持。云国子民皆云:云国的风调雨顺,靠的就是这位洛羽公主。”
赢不讳说罢,赢纣的脸上才微微好一些,却看不出喜怒。
“陛下,恕微臣斗胆直言。如今我朝已定都洛神,云国子民虽表面降服,想必他们心中支持的只是如今还在g中的公主。而这位公主既然可保云国,必可保我离国。倒不如……”
“闭嘴!”
未等霍相如说完,赢纣怒叱。
“朕的婚事还轮不到你等置言。”
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赢纣甩袖而去,而一旁的霍相如挥了挥一头冷汗。
“你虽大胆,但想必陛下也听了进去。”
赢不讳对远去的主子若有所思,若主子真的动怒,只怕此刻霍相如早已身首异处。
赢纣的确是个明君,这麽多年来横扫乱国,直到如今一统天下。
但身为他的近侍,他们也都知道,他的内心却是一个暴君。
他听得进谏言,却不允许臣子僭越,若惹来他的不快,哪怕是至亲骨r也会成为他手下亡魂。
三人相视无言,不知如今主子的反应到底是好是坏。
、05亡国奴5
对於云国的子民而言,亡国的悲伤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他们心底,他们只需公主的一声令下便愿意揭竿起义。
只是,看著坐於辇车中面无表情的公主,她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前面的辇车中,是他们的新帝,那个让他们再也不属於云国的人。
王孙贵胄早已随著离国的入侵定居於洛神,离国的子民陆陆续续的进入洛神,沿街夹道跪拜的也只是那些离国的子民。
“新帝登基,还不快快参拜。”
云国的旧臣看著一个个只是站著的百姓,大声的提醒他们。
可百姓依旧只是沈默,目光注视著那辆缀满了白色花瓣的辇车。
纱帐未曾掀起,只见云燕和云雀进入了辇车,似是得到了吩咐。百姓们翘首企盼,只等著他们公主的命令。
云燕和云雀看了一眼那些忠心的百姓,缓缓地跪在辇车上。
那一刻,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洛羽的意思。
百姓们先是愣住,就连已有些微怒的赢纣也下令停下了辇车,随侍在他车边的赢不讳三人同样安静的看著这一切。
第一个子民终於弯下了膝盖,陆陆续续的百姓们纷纷跪在街边,迎接著他们的新帝。
云燕和云雀见此站起了身子,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未曾出声的公主,垂下了头。
辇车再一次滚动,耳边有了万民的参拜声。
“陛下。”
霍相如骑马至辇车边,只消主子一个眼神,他已心领神会。
“第一个跪下的,杀无赦。”
语带杀戮,霍相如领命悄然退出了马队。
赢不讳虽不明所以,但也不敢随意出声,此刻的赢纣恢复了暴君的面目。
“不认同”
他的心思如何逃得过赢纣的双眼,语不带波澜却带著杀气。
“微臣不敢,只是担心您的帝位。”
赢不讳这麽多年能安然无恙的在赢纣身边,正是因为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主子的脾气。
“第一个跪下,第一个叛乱,决不能姑息可带头之人。”
能第一个跪下带动其他人,若是有了谋逆之心必然响应者无数。他才刚定都洛神,必不能大开杀戒,而除掉有谋逆之心的一两人,也可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他未料到这公主竟有如此大的民心,不曾言语便能左右百姓。
若非她无意谋反,且杀了她不但失了民心失了承诺,更会危及他的帝位,他早已动手除掉。
不同於战场上冷静冷血的他,此刻的赢纣y鸷杀戮,多了几分多年g中争斗的残忍。
直到绕城一周再次回到皇g,霍相如才出现,与其他二人沈默的立於赢纣身旁。
按著云国的规矩,新帝登基需g中最得民心之人加冕。若是老皇上在世,则是先皇加冕。
赢纣他们既然定都洛神,也融入了这个规矩。
看著高高在上的赢纣,洛羽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父母早已仙逝,是她亲手为哥哥戴上了皇冠,如今她再一次站在当年的地方,却已物是人非。
“公主,时辰差不多了。”
捧著皇冠的云火轻声提醒她,他只忠於云姓,既然公主如此决定,他只能选择遵从。
洛羽回过神,缓步拾级而上,长长的裙尾拖拉在琉璃石阶之上,那等待她的不再是宠她爱她的哥哥,而是一个可以一统天下的霸主。
风微微吹过,也将她此刻嘴角的浅笑倒映的如此清晰,而她眼中深深的思念被埋藏在心底。白色的裙尾吹起,渐渐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喜是悲早已不重要。
国破家亡,她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儿。
站定於赢纣面前,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离国的国主,也不是云国的国主,而是厉朝的第一位帝王。
“新帝加冕。”
洛羽轻轻的将手中的皇冠戴於他的头上,飘动的明黄色丝带让她伸出芊芊玉指系於他的下颚。指尖的温度,早已变为陌生。
她的举动倒是让赢纣等人吃了一惊,她本该只需要将皇冠戴上,而一旁的赢不讳会为赢纣系好,只是她已下意识的做了下一个动作。
缓缓地放下了手,洛羽静静的端详了几眼赢纣。
他不是哥哥,她已亲手将云国交给了新的皇帝。留下她一个人的哥哥,他去了哪里
将泪吞进了肚子,洛羽安静的站於赢纣身後,呆滞的看著一旁熟悉的琉璃璀璨。
改了国号,定了新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依旧保留了皇g,而她可以依旧待在她的飞羽g中,度过她的余生。
回到御书房,赢纣若有所思的轻抚下颚,眼前是方才洛羽空洞的双眸。
“陛下,陛下。”
赢不讳再三的呼唤,终於召回了赢纣的神思。
大厉初立,乱国之局平定,天下一统。如何安邦定国,如何扫除余孽,想必需要新帝忙碌上好一阵子。
回到了飞羽g的洛羽,不再闻g外之事,每日除了抱著竖琴,已别无他求。
用不用膳,何时用膳,她自己g本不知道。
有时,被云燕云雀催促的多了,她才会偶尔吃了一两口。
“公主,吃点水果可好”
云雀已知自己苦劝无用,只希望满盘的水果可以让公主有些胃口。
目光慢慢的移至云雀身上,看著她手中水晶盘中的鲜豔水果,终於她有了些反应,拿起了一块慢慢的吞入腹中。
云雀和一旁的云燕见此,微微难过的闭上眼。
最终,公主选择的还是国主为她寻来的西瓜。
“羽儿,你怎麽又不肯用膳了”
云歌遥将坐於湖边的洛羽环入怀中,对於她一直不喜欢用膳的躲避无奈。
“哥哥,为什麽我一定要吃东西呢可不可以不吃”
她真的不想吃,可是偏偏有一堆人追著她,苦劝著她。
云歌遥心知肚明,一到夏日她便不喜欢吃东西,向一旁的云火使了个眼色。
“公主,不如试试看这个”
云火领命将一盘鲜红的水果端至她的面前,从未见过的水果让她疑惑的看著云歌遥。
“听闻这种水果叫做西瓜,是番邦的水果。清凉解渴,最适合夏日食用。”
鲜豔的色泽让她拿了一块轻咬一口,才发现清甜润喉,一点都不像其他食物难以下咽。
静静的将盘中的西瓜吃完,洛羽便没有再吃其他。
若是此刻的样子被哥哥看到,他定然会又对自己唠叨了吧
这麽想著,她笑了,这麽笑著,她想著,想著哥哥会对自己说什麽呢
“羽儿,你还笑,再这麽下去,哥哥都快被你急死了。”
“哎,就喜欢吃这个,以後若是没有了可怎麽办”
“哥哥为你辟一个园子种西瓜,可好”
“羽儿,再吃点其他的,好不好别让哥哥难受。”
将头枕在膝盖之上,她唯有对著湖面再一次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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