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像你的作风啊。”铁亦柔斜眼打量着眼前对方,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阴谋诡计。“莫非你……也有求于我?”
涂泽连连点头,一副面露无奈又可怜的样子,好像此刻他才称得上“亦柔”这个名字。
涂泽在桌面比划折腾了一番后,偷偷递出手去。
铁老大悄悄环顾四周,像是一只地鼠在警觉地进行出洞前的探查,也像是每次从家里正门以外的地方偷溜出去那样。“嗯,咳咳……”她接过纸来,端正坐姿又矜持地咳嗽几声。
边摊开了那张纸欲提笔抄写,边压低出一个淡定的声音道:“莫慌莫慌,求什么都行,只要等我抄完……”
“呃……嗯?”凝神看清纸上的内容,铁亦柔感觉自己的神志与身体至少断联了那么0.01秒。只见那张纸上方写着一排字体豪迈放浪的大字——“求原谅”,下面绘着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那张面带苦笑的熟悉面庞,正是自己的老爹铁老头。
抽搐的嘴角,上挑的眉头,气鼓鼓的嘴巴。扭曲的五官在那张肉肉的脸蛋上挤出十八个褶,成了一个白净的肉包。
“老娘……嗯?人呢?”铁老娘抬头放眼望去,奉上这幅大作的名家却早已不知所踪。
“不过嘛……这小子画得倒还挺像。”
集贤书院后山,悦眼的金色已晕染至漫山遍野,阵阵秋风袭过,潺潺的溪面荡起层层微波涟漪。溪边肆意生长着的荻花与蒲草也随风而动,涌出高低起伏的花浪。
躺在花海中的少年,抽出一根压在身下的蒲草,举过眼前。手中的蒲草随风颤动,零落的飞絮飘荡四野,落脚到未知的远方。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化作它们,这样就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对结局的未知感,又使得一种空荡寂寥的感觉从他的心底渐渐蔓延开来,好像此刻飘荡在天际的,不是那纷飞的芦絮,而是无数的碎片,而那些碎片,属于自己那颗因不堪重负而碎裂的心。
虽然在亲密的朋友面前一起玩玩闹闹,自己总是一副十分幼稚的样子。但独自一人时,他却感觉自己判若两人,这种强烈的反差营造出一种清晰的割裂感,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这副单薄身躯的外面,是若无其事的伪装,而里面,则是无数难以倾诉的心事与惆怅。
“一个时辰后的实战,这么多年的努力是否付诸东流,马上就会揭晓了。”涂泽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秋风沁人心脾,却让他一时分不清心底那份凉意是由外而内,还是自心底油然而生。“如果旧景重现的话……或许接受自己的平凡,才是我余生要学习的吧……”
在涂泽的心中,自己身为家中长子,理应扛起家中责任与重担,即使做不到光耀门楣,也不可一事无成。若是不思进取、心猿意马之辈也罢,可偏偏自己又一心朴实、心无旁骛,但却徒劳无功,一直平平庸庸未能有所建树。更为难受的是,与弟弟涂泮同为双生子,二人一同修习亲力亲为,弟弟成绩斐然在学院首屈一指,去年更是升入了首都最负盛名的巫医学府——“悬壶堂”,跨越了极高的门槛,顺利成为了一名巫医。
有如此珠玉在前,涂泽更是不留余力,前面的种种毕业考核均是正常发挥一路顺畅,唯有在最后一门的实战对决中出了意外。战斗的紧要关头突然灵力失控,不仅未能击败对手,还误伤了看台的观众,违背了考核规则,遭到淘汰,最终与心中的一流学府无缘。
而涂家兄弟的名号也一时在典露城中家喻户晓,明里众人纷纷诧异亲兄弟二人实力竟如此悬殊,背地里又热衷于将二人对比来当做教育后辈的典例,“糊”涂的蔑称也不知何时扣到了涂泽的脑袋上,更有甚者传言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面对此情此景,父母和弟弟都极力宽慰涂泽,但越是目睹他们雪中送炭的支持和信任,越是回想以往他们期待的目光,当下越像有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最柔软的部位反复切割,痛得鼻子和眼眶都酸酸的。痛定思痛后,内心种种不甘又自尊心受挫的他最终决定重修一年,一雪前耻以酬恩情。
“以往的种种汗水、泪水,还有那些落井下石之人唾在我身上的口水,就用这次的试炼来洗刷偿还吧!”从回忆里那些沉重的往事中脱身,稍稍回神后,涂泽轻握双拳,目光如炬,四周的飞絮被顿起的灵力旋涡所吸引,迅速围绕凝聚成一团,最后竟如茧壳般将少年包裹其中。
涂泽伸出手去,指尖轻点,所触之处迅速燃烧起来化为飞灰。“破!”随着摊开的手掌,燃烧的茧壳炸裂向四周,仿佛无数烈火焚身的流蝶拖着火光四散开来,最后变作看不见的细小尘埃消逝在风中。
“这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涂’,绝不是一败涂地的‘涂’——”。涂泽挺直身子,望向天际,充满少年意气的铿锵豪言在山谷中回荡开来。
“那就拭目以待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的坡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