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有理,甚是有理!”李乘风搓了搓手掌,郑重道:“笔墨纸砚伺候。”
他话音刚落,老黄身影凭空消失,下一瞬,又见他手持笔墨纸砚而来。
李乘风接过后,将澄心堂纸就地铺开,手持鼠须笔,沾一点松烟墨,边吟边挥: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妙!妙!妙!饶是老仆豆大字不识一筐,也觉得少爷这首诗作的妙啊!”老黄鼓掌道。
李乘风浅笑道:“老黄,你知道本世子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老黄摇了摇头道:“少爷的思维,岂是寻常人能够理解?”
“嗝——本世子最喜欢你的实诚!”李乘风打了个酒嗝,言尽便是两眼一闭,倒头趟去。
老黄将他接住,驮于背上,叹息道:“少爷你这又是何苦呢?有朝一日继承南川,这才是王妃最想看到的。”
旭日东升,今日的镇南王府极为热闹,李翰更是亲自开了正门,摆上八仙桌,招待十方客,府中下人,皆是有赏,个个眉开眼笑,好不热闹。
如此热闹的王府,却有一处显得十分冷清——飞云阁!
整个飞云阁,按天罡数,上下共三十六层,皆是李大少的地盘,寻常时,李翰若想进来,也得给他打声招呼,要不然免不了一顿训斥。
此刻楼阁下,有一身高近七尺,体型偏瘦的男子,他身着一袭黑衣,五官棱角分明,目光深邃锐利,正半蹲着俯视着地面。
“小王爷,世子吩咐过,你可以随意进出飞云阁,不用在阁下侯着。”白衣女道。
小王爷摇摇了头,不为所动,继续数着地面上的蚂蚁,“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
时间飞逝,半个时辰后,飞云阁三十一层,一道喊声传来:“老黄!”
话音刚落,来无影去无踪的老黄,不知从何处冒出,他步履轻疾,在平地连踏几步,便是一跃而起,脚下借得阁层受力,连连向上攀登三十一层。
后又见他略显弯曲的驼背上,背着一人,从三十一层阁楼上飘下,落地后不扬一丝微尘,宛如飞菩落叶般。
“哥!”小王爷猛的抬头起身,朝李乘风冲抱过去。
李乘风在他后背轻拍两下,两人这才松开。
再瞧今日的李大少,哪还有昨日般的纨绔样?
他一如既往的白衣,长长的墨发被玉簪挽上去一半,目光炯炯有神,手中握着一把白玉骨扇,华丽唯美,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儒雅。
李乘风手中折扇一挥,四名亲卫便是抬着露天轿子前来,他跨步上去,半躺其上,手中折扇一合,轿子便朝王府正门而去。
白衣女、红裙女,随行左侧,老黄、小王爷,护于右侧。
片刻后,轿子不偏不倚的停在府门中间处,仅留的一些空间,也被随行的人堵住了。
“老黄,去把李翰叫来。”李乘风吩咐道。
“不用叫了,本王来了。”李翰身后随行几十余将士,旁侧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这老道士来头可大着呢,要不然也不会和镇南王并排行走,他乃天师府的天师之一,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再瞧他头戴紫阳巾,身披八卦衣,手中持一把浮尘,明明已是古稀之年,却面态红荣,神采飘逸。
天师府的老天师将李乘风等人扫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小王爷身上,两眼放光,啧啧叹道:“天生九品,好根骨,好根骨!”
小王爷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躲在李乘风露天轿后。
李乘风撇了那老道一眼,淡然道:“只要为雄不想走,你们谁也带不走他。”
镇南王上前安抚道:“风儿,凡事都可以商量嘛,怎......”
他话还没讲完,便听李乘风打断道:“十二卫何在?”
左右卫、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左右金吾卫,齐齐从镇南王身后,脱队而出,面向李乘风单膝跪地,应道:“属下在!”
“封门。”李乘风令道。
十二卫起身,拱手道:“诺!”
随即只听轰的一声,镇南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便是紧紧关闭,十二卫更是守在门前。
那老天师见此,朝李乘风作揖道:“想来这位就是南川世子吧?当真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
李乘风从轿中起身,不耐烦道:“若论拍马屁的功夫,你可比老黄差远了。”
老黄露出他招牌的黄牙,笑道:“少爷可冤枉老仆咯,老仆是实诚人,从来不会拍马屁。”
老天师略显尴尬,继续道:“小王爷一身学武的好根骨,可谓天下无一,若不随贫道前往天师府修行,当真就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好天赋了,还望世子不要犯糊涂。”
李乘风缓缓开口道:“你既出家为道,又怎会不懂世间之事,皆讲究个你情我愿?顺其自然这四个大字,莫非被你天师府吞了?”
老天师闻言,老脸上泛起一抹羞红。
李乘风见此哈哈笑道:“都说天师府上的得道高人,修为深不可测,心境古井不波,怎还会脸红啊?”
李大少话音刚落,老天师的脸上又红了一层,这回连头都低了几分,想他走哪不是被人俸为上宾?如今却被个黄口小儿嘲笑,天师府的脸面都给他丢尽了。
镇南王在旁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他随即又干咳道:“风儿,你派人堵住大门,不想兄弟分离,为父十分理解,不过你又如何确定,雄儿就不想拜入天师府呢?”
李乘风转过身去,看向李为雄,征求他的意见。
李为雄本意自然是不愿离开王府,只不过介于李翰之言,一时扭捏了起来,不知如何作答。
镇南王对此似是早有所料,连说辞都准备好了,继续道:“你将雄儿护于身后,他顾念兄弟之情,一时难以取舍,不如让他随本王私下交谈,绝不勉强!”
李乘风半躺在轿子上,毫不遮掩道:“李翰,若你想暗度陈仓,可别怪我这当儿子的,亲自率军去天师府要人。”
镇南王心中发笑,已知此事成了一半,老练道:“自然不会。”
他扭过身去,大步朝书斋而去,小王爷李为雄则跟在他身后。
书斋内,镇南王开门见山道:“雄儿啊,你觉得南川三洲,由谁继承最好?”
李为雄不作思考,直接道:“长幼有序,自然是哥哥。”
镇南王满意的点点头,叹息道:“可朝堂中,有很多人都希望,让你来继承南川。”
李为雄只是心怀赤子之心,不懂弯弯绕绕,却并不痴傻,正色道:“父王,朝堂之言,断不可信,若长幼不分,必遭反噬。”
镇南王道:“不错!若想你大哥安稳继承南川,只能委屈你远离俗世,出家为道,雄儿,你可明白为父深意?”
李为雄点点头,明悟道:“如此,孩儿愿出家为道,以绝朝堂之念!”
二人原路返回,李翰心中笑道:“以为掌握了十二卫,本王就治不了你了?乳臭未干的娃娃,还想跟本王斗......”
李为雄走至李乘风身前,拱手道:“哥!我愿随老天师上山!”
李乘风手中挥动的折扇,骤然一停,半天才开口道:“可是你心中所愿?并非李翰逼迫?”
李为雄没有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老天师喜笑颜开道:“皆大欢喜,皆大欢喜,王爷、世子放心,我天师府不敢说山杰地灵,可也担得山清水秀,小王爷拜入天师府,可直接入贫道门下,保证给王府养的白白胖胖的。”
李乘风转头看向老天师,询问道:“何时启程?”
老天师道:“择日不如撞日,若无旁事,现在就可启程。”
他是生怕李为雄突然反悔,恨不得马上带着李为雄飞回天师府。
李乘风眼眶微红的看着李为雄,正色道:“既是你心中所愿,我不拦你,兄弟分别,不知何日再见,做哥哥的要嘱托你两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李翰在内,都以为李乘风会说出些离别伤感的话语,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李乘风眼眶通红,望天朗声道:“害母之仇,不共戴天,凡我李家儿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李为雄愣神一刹,随即高声应道:“先母在上,孩儿就地起誓,纵使兄弟天各一方,亦不敢忘血仇深恨,害我母者,必让他十倍奉还,若违此誓,犹如此山!”
言尽,他拍出一道掌气,打在十丈外的假山上,轰隆一声,碎石四散于地,不见山形。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