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作了全切以后,癌细胞也跟着被切除了,所以说手术是基本成功的。只是……”
“只是什么?”
“手术后为防止癌细胞扩散,会进行几个疗程的化疗,但化疗的药物对他的心脏会有较大的刺激,而他的心脏目前衰竭状况很严重,他能不能挺过化疗很难说。”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没有。”曾涛叹了一口气,“他的心脏衰竭的程度太快了,即使没有化疗的刺激,恐怕也……”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他们凄凄地看着楚云樵被移动病床推出来,推进icu,脸上,了无生气。
这是一个粉色的世界。粉的房子,粉的花园,粉的秋千……两个孩子在粉色园子中,嬉笑打闹……许若楠穿着粉色的礼服裙,笑意吟吟地站在粉色的玫瑰丛中,向他招手。
“云樵,还楞在那里干嘛?快来啊……”
楚云樵心中一阵狂喜,拔腿往那边跑。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巨痛,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再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皆已不见,只有不知何处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
“连起码的跑跳能力都没有,你怎么保护你的妻子和孩子,你根本就没资格拥有一个家……”
楚云樵的心狠狠地绞起来,他想爬起来,可是怎么也没有力气,浑身就像被抽干水的池塘,干涸而颓败。
“楚云樵,你真没用!你不是那么会算计人吗?怎么没算到自己连跑的本事都没有啊……”朦胧中,许若楠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过来,刚刚脸上的笑已经全部掩去,除了刻骨的仇恨,再也没有别的。
“不要以为我能原谅你,我不会,永远都不会。因为,我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我爸爸……”许若楠蹲下来,脸扭曲变形得很厉害,目光中透出的,是寒彻人心的冰冷。“你现在所受的一切,不过都是报应,你该受的报应!”
“不……不是……若楠,你……听我……说……”努力地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努力地想唤住那个越走越远的人影,可是,遍布四肢百骸的痛让他根本就完不成自己想完成的动作。
“爸爸,妈妈说,你不愿意要我们,还是你杀死我们的,为什么啊?”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刚刚在花园中嬉戏的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又攥住了他的胳膊,狠狠地拉扯着,目光中透出阴戾。
“爸爸……没有……”被他们拉着的地方就像要生生地和自己的身体分离,发出尖锐的痛。可是,这样的痛,也远比不上胸口那透不过来的窒息感。
“你在撒谎。妈妈说了,是你不要我们的,是你亲手杀死我们的。你欠我们两条命!你不是我们的爸爸,你是坏人!”
“左左……右右……不是……这样的……”
左左,右右,是自己给他们取的名字,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们。他们长得好像自己,只是,和自己一样的倔,一样的执拗……
“反正你是坏人,我们也不要你,我们和妈妈一起走!”临走,两个孩子各踢了他一脚,一脸的忿恨。
“不要……走,不要……”
终于,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没有粉色的世界,没有许若楠,没有孩子,只有黑沉沉的一片……
“都三天了,云樵为什么还没有苏醒?”岑豪焦急地站在楚云樵的床边,看着了无生气的楚云樵,手攥得紧紧的。
“麻药的药性早就过了,他的手术也算成功,现在还没醒,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尤其是心脏的功能太微弱了。”曾涛盯着床头的监测仪,眉头紧锁。
“那……他会醒过来吗?”
“现在,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166、双城记(2)。。。
“当时如果不是楚先生坚持,我想,你是不会恢复记忆的。”喝下一口咖啡,王雪紧紧地盯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女人。
“是他坚持的吗?”许若楠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浓浓的犹疑。转过脸,望向窗外。
此刻,阳光正好,射在咖啡店外那株硕大的梧桐上,到处是斑斑驳驳的“心”……
“你不知道吧,是他坚持让曾涛联系到我。因为,我对于治疗你这样的病例有一些心得。为了你,他专门去了香港找到了在那里讲学的我。他跟我详细地谈了你们的过去。那个时候,他周围的人,包括我,都劝他考虑好,因为我们都知道,一旦你恢复记忆,也许你们之间就完了。可是,他还是坚持。”
这些事,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许若楠的心狠狠地一颤。也曾经听说王雪是专门请过来为她治疗的,可是竟然是他亲自联系和邀请的……
他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实话说,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很少看到这样一个执着坚定的人。明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对自己不利还是那样地坚持。我记得,在你们结婚的前几日,你已经出现了恢复记忆的一些迹象。我也曾打电话告知楚先生。我感觉得出来,他当时有那么一丝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按照我的建议,决定用一些和当年相似的场景来辅助刺激你,让你尽快恢复。”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许若楠蓦地抬起头,望向王雪:“他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做出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样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王雪惊异地看着许若楠:“他怎么会是在做样子?你没有注意到过他的眼光吗?看你的眼光,那种宠溺,那种深情,岂是能伪装的?”
许若楠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杯子,握得那样紧,仿佛要把杯子握碎。
怎么会是这样?自己不是一直都只是他报复许家的一个工具吗?他不是从来都没爱过自己吗?他难道不是仅仅因为愧疚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吗?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干脆让自己永远都是林嫣然,一辈子想不起那些过往,让他好好地继续地掌控?
许若楠的思绪已经完全紊乱了。最近半年发生的事瞬间掠过脑海,她理不出头绪,找不到原因。
于是,她只能神经质地颤抖着说:“他不爱我,他不可能爱我。他亲口说过,他只是对我愧疚而已……”
夜很深了。除了仪器偶尔发出的“嘀嘀”声,病房安静得让人害怕。
曾涛静静地坐在那个人的病床前,紧紧地握着那只没什么温度的手,看着那张惨淡的、颧骨高耸的脸,他的声音有止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