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姑娘......”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又看着魏无咎,眼中沉郁而复杂的神情是那般分明:“谢谢,真的谢谢你。”
魏无咎看着眼前这个名为铁秀英的美丽女子,想着她家中遭遇,以及自己沦落教坊司的惨痛,不禁道:“铁姑娘何必如此,你只要点点头,魏大哥立时送你出了应天府地界,天下之大哪里又容不下你。”
铁秀英轻声道:“名字和画像列在悬赏榜上,大明境内何处能躲过锦衣卫的眼线,纵使远离吴地,能逃到哪里去呢,我还进了那......进了那人间地狱,受那生不如死的折磨,现在死了有甚么面目去见爹娘,活着又徒然让人笑话,牵累别人。”她话音轻轻的,语气略颤,却始终镇定着,不肯示弱。
魏无咎听她似有求死之意,急得没了平日学来的官话:“妈的,铁公那样英雄的人物,老子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笑话他女儿!铁妹子,江湖上亡命天涯的人不在少数,哪一个不是身世凄惨,他们不都还活着,更何况铁公镇守济南这样英雄豪杰的事迹最被江湖人佩服,这样人物的子女不能好好活着,那还有天理吗?若是...若是...等老子再登一步,与那些大人平起平坐,教锦衣卫撤了那悬赏令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他这话说的大义凛然,极为尊敬铁秀英之父,又以称呼拉近了和铁秀英的关系,使得铁秀英心中的孤独冲淡了一些,但其毕竟漂泊已久,心中哀情岂是几句话可以驱散的?
沉默良久,铁秀英悄声一叹,细若蚊蝇,不愿继续先前话头,道:“小女给魏大哥弹一支曲子罢。”说罢便自顾弹了起来。
魏无咎平素不听曲子,不懂其中韵律,但此时只觉琴声中的孤独萧瑟之情、天涯游子之悲、漂泊无依之苦直是演绎的淋漓尽致,他尽管不懂,却依然明了了其中情意,想起自己三十年来的孤苦无依,直到现在才当了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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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户,好容易有了容身之地,心下不禁黯然。
同觉神伤的还有此刻门外偷听的郑若虚。郑若虚被那花姊好一番灌酒,忙借着如厕之机偷跑出来,头昏脑胀间忽听得这催人的曲子,感慨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些贼厮害我家破人亡,沦落至此,来日必报此仇。”一转念又想这弹琴者肯定便是方才船上人,便悄然走至门外。恰逢魏无咎听得入迷,不曾觉察门外有人,郑若虚点破窗纸,窥得那弹琴女子正是那船上人,心道:“怪道那花姊不肯说,莫不是怕我付不起钱么?”酒壮人胆,郑若虚不由得推门怒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兀那汉子,尽管出价,这姑娘我包了!”
铁秀英一怔,琴声戛然而止。魏无咎先是一愣,再而怒道:“哪来的不长眼的酒疯子,还不快滚!”
郑若虚连日疲于奔命,一贯的畏首畏尾,此时酒劲上头,气血上涌,情绪直顶着脑门,哪里顾得魏无咎言语,兀自满嘴胡吣着向前走来:“一个娼优罢了,有什么了不得的,那汉子,你且出价来。”
此话一出,铁秀英嘴角微苦,仍是那样静坐不动,心中却不知想些甚么。魏无咎勃然大怒,喝道:“满嘴喷粪的东西。”猛然一掌击出,直打得郑若虚半边脸红得似要出血,再作势将其提在手中,向外走去,却听铁秀英轻声道:“不过喝多了些,说些浑话,赶走便好,莫要意气用事。”
富春舫这时已开出水门,不远即是莫愁湖,但见一条玉带连天际,两岸春风吹绿波,船上却是另一番风景。
“哎哟,魏兄弟,魏大人,千错万错,是我这妇道人家的错,没看住这浑小子,您出出气便好,可不敢闹出人命,误了大好前程。”花姊哪里敢让自家船上出人命案子,眼看船头那面目全非的郑若虚,连忙上前拦着,其余船上人哪里敢上前。
魏无咎解了气,随手接过花姊手中帕子擦拭手上血迹,道:“花姊看着办吧。”正要返回,却听岸上一人高声道:“魏大人!魏大人!纪大人命你速去见他!”
郑若虚半昏半醒,只觉浑身疼痛,身子飘摇着不着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人言道:“就这罢,任他自生自灭,都是魏大人出手,怎样也不干咱们的事。”终于觉着落了地。郑若虚好一番功夫才睁了眼,只见自己身处林地,阳光依旧,春风依旧,唯独多了一身痛楚,他不暇自哀,不顾添伤,只知道不动便是一死,便挣扎着向前爬,又不知多长时辰,终于见了官道,只见金陵城遥遥在望,远如登天,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却听马车声渐渐临近,那车夫停车高声道:“官道拦车,可是有冤情禀报郑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