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直走,顺着小河旁被人踏出的小径,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不出两刻钟,皇甫阡陌便远远地瞧见了三河村村口那块刻了村名“三河”的大石头。据村里老人说,村名的由来,是因为村子坐落在三条大河之间。但皇甫阡陌看了,也只有三条小河,还有一条,连河都算不上,只能算条潺潺流淌的小溪。但不管怎样,三河村还是叫三河村,不会因此变换。三河村,依着深山,傍着水。这并不是一个务农的村子,是一个猎村。村子里住着几百家猎户,民风彪悍!
连村口的土墙上,都七零八落地挂着许多野兽头颅,既有野猪、野鹿这类的,也有像花豹,老虎这种凶猛的。这种行为源于恫吓猛兽的习俗:所有敢来袭击村子的野兽,一律视为不敬村子,被一群虎狼般的措户制成头骨标本,挂在村口的土墙上,作为警告。
年年,大雪天的时候,总有饿急了眼的猛兽来袭击村子,撕咬牲畜,但绝对把自己也交代在这儿了。即使逃出生天,春来雪化后,也会被记仇的猎户翻山越岭,把它的头颅挂回土墙上。日积月累,也就积有如此之多的头骨,但也由此可见,村子里生活的人,该有多么彪悍。
未进村口,在河边浣衣的一大排妇女,见到皇甫阡陌到来,都咋呼起来。
一个穿着艳红里子衣裳,外面裹了一件红狐狸皮做的外衣,高高大大的三四十来岁的妇女扔下正锤洗衣裳的棒锤。向着皇甫陌大喊:“皇甫家的小子,考虑好了没?做我家姑娘的男人啊!”
皇甫阡陌大囧,原本是想悄悄过去,不惊动这群热衷于将自家姑娘嫁给自己的婶娘辈的妇女。岂料还是给眼尖的瞧见了。
连连摆手,皇甫阡陌急道:“没这回事儿的,张婶,我年纪小不考虑这些的。”
张婶撇撇嘴,一本正经地说:“这我可不管,打前些个,姑娘瞧见了你,欢喜地不得了,一个劲儿使唤我找人上门提亲去。”
皇甫阡陌胆寒,是对张婶口中的姑娘感到惧怕,惧怕那未出阁便重一石半的十五岁刚及笄的姑娘。
另一个高高瘦瘦,穿一件旧的,天蓝色缊袍的妇女打岔道:“昨的了,张家的婆娘,是要跟俺妮的郎君过不去?这是俺家的!”
这是刘二娘,村里唯一一个郎中家的女当家的,很是雷历风行。
张婶大怒,张口就骂道:“你个遭雷劈的。你家妮子长得那个歪瓜裂枣,当人家看得上?这给丑的,送给隔壁村老光棍都不要!还惦记我家姑娘看上的男人!还你家的,越老越不要脸!”
刘二娘也急眼了,直直地对骂起来:“你家姑娘什么样自个儿不知道?浓眉大眼的,当男娃子养勒?这给重的,怕比村东头磨谷用的磨盘还重勒!一顿吃不少粮食吧?这还有人要?”
张婶回怼道:“说什么屁话!这叫好生养!就你家妮子皮包骨头的,别娃都生不了一个。还有,我家姑娘要你养?吃得多好养活,皇甫小子这身本事,还养不起我姑娘吗?”
…
皇甫阡陌听着这虎狼之间,越发臊的慌,说了声有事,就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一群旁听的妇女看着皇甫陌红着脸,狼狈地逃离这里。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各个笑得前仰后合,只有张坤和刘二娘孜孜不倦,急赤白脸地争吵,还不知人已经走远了。
皇甫阡陌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都跑了这么一大段路,还能隐约听见那群妇女的笑声。
真是太可怕了。皇甫阡陌还隐隐心悸,他宁愿面对虎豹之类的猛兽,也不愿,与这群婶娘纠缠。
既摆脱了,皇甫阡陌便直往此行的目的地行去。
一路家家户户,门前尽是钉满了兽皮,悬挂的各种山中野味。大清早,猎犬凶猛的时叫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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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雄鸡的晨鸣。
“这才是猎村啊!皇甫阡陌感叹。都是靠山吃山的猎户,风气正刚烈。
脚步不快,只是悠悠走着,这不大的村子也很快穿到了另一头。
站在一座与众不同的院子前,皇甫阡陌站在门前,叩了叩这副生铁铸的大门。很快,便有一个赤膊的汉子为皇甫阡陌开了门,将他请了进去。
为什么说这座院子与众不同呢?这院子石大门用几百斤的生铁铸成的。院子各处的围墙、地面,乃至房屋,都是齐整的青石砌成。随处可见摆得整齐的兵器,将这个小院子,映衬得好像一座森严的堡垒。
本是凉爽的早晨,这里却充斥着炽烈的气息,与外界相比仿佛又是一个天地。
进了门,过一条小径,便到一间最大的屋子。
门敞着,一眼就看见数个一人高的大火炉烧着炭,橘红一片,大片大片的热浪不住地向外席卷,被火烧得朦胧的空气带着大量烟尘,依稀可以看到几个忙碌的身影。铛铛的锻打金属声不绝于声。
有点吵。顶着噪音,皇甫阡陌冲里面大喊:“苏老!我来找你了,在吗?”
一连喊了几遍,里面才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嗯?是阡陌吗?来拿东西?”
皇甫阡陌赶紧应了一声,问道:“苏老,我来拿东西,您完成了吗?”
半晌,里面没有人说话。皇甫阡陌正要再问一遍,就看见一个须发白了大半,脚步稳当,精神烁爽的老人信步走了出来。手中还捏了个皇甫阡陌熟悉的小布袋。
皇甫阡陌愣住了,这布袋是他给苏老的。
苏老走到皇甫阡陌面前,收了口气,将布袋递给了他。
皇甫阡陌一手抓着布袋,沉声问道:“苏老,是没完成吗?
显然,苏老脸上写满了不尽人意。
苏老再次叹了口气,声音无奈,道:“不行啊!即使是上好镔铁,也无法打出那般重的戟来。”
皇甫阡陌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那有多重?”
苏老正色道:“三百斤。”
皱眉,他在苏老这里商议好的,是八百斤重的画戟。这三百斤的,委实有些轻了。
面带歉意,苏老阐明原因道:“老天本已寻来上好的玄铁,岂料在出云山一带被山匪劫去了。只好用次一等的镔铁,可不论如何锻打,镔铁的极限也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