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是真的吃饱喝足了才溜了出去。
说溜出去似乎也不对,这楼里互不相识的人原本就互不干涉,除过三楼的一边是非请勿入,整个小楼像是来去自由的集市。
当然了,是没有小商品贩卖,如果要强往集市的概念上套,敞开的屋门里,各种分属不同人群的讨论,似乎算得上是高谈阔论者在兜售思想。
把身上暗藏着的录音设备,拍照设备,交给了用普通面包车伪装的采访车里等待着的同伴,交由他们来编写稿件。
陈晨把自己丢到了车尾的座位上,闭目不语。
新闻工作者有着反应真实事实的职责。
可是今天夜里看到的这一切就是事实吗?
丧事的主事人对待来宾不加过问,却提供了顶级的餐饮,是种奢侈,傲慢至极的奢侈。
更为奢侈的是,成群结队的社会精英肯把宝贵的时间花费在主人不多看一眼的守灵上。
“这个人我认识是,,,,,,”
“还有这个,,,,,,,,”
“哎!你来听听,彭大师,董岳敏股市大亨,这是在里面凑一起谈论股市,陈姐这是搞来了股市内幕消息了。”
数码相机接上了电脑,有人在翻看拍到的照片。还有人带着耳机在听录音。
“瞎吵吵,我可不管,赶明天上报。你们也瞅瞅,巷子里一会一个闪电似的,那是干嘛的!都是同行在偷着给一长溜花圈拍照呢。
姐姐我深入虎穴一趟,要让你们给浪费了,呵呵!”
“陈姐,你这虎穴可进的太美了,吃大餐,听高人讲座。
爽!真爽。”
陈晨眼一瞪,笑骂道;“好呀!你小子自己走一趟去呀。去之前先好好看看路对面,车已经拖走了,可还有一地的玻璃渣在呢,好好一辆车砸废了,人怎么样就不用我多说了。
去吧,有大餐吃,有名人讲座可听。办这场丧事的,欧阳静你知道不知道?有名的大美女,也去认识认识!”
有人和陈晨一样,觉察到事情有古怪。
“陈姐,这些素材怎么有种,嗯!不能说不真实,但是,就是,就是不合理。”
“合理不合理的都是事实存在,咱们呀!吃的就是这口饭,等你想明白了,别说头版了,中缝的的豆干,都没发的价值了。
别提总编笑脸相看,屁股都不看你。
别他妈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记者也是干活拿工资,有疑问抢发完稿子,自己慢慢琢磨去。
资料交给你们了,带回报社还是就在车里写稿子,随你们便,可有一条,必须抢到头版。”
说完了话,粗暴的扒拉开车门边坐着的同事,丢下眼睛里满是困惑的同事们,下了车走下了河堤,顺着河流的方向漫无目的的走着。
陈晨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压抑不住的和同事乱发脾气,完全是因为齐狩。
记者是个消息灵通的职业,从业多年的陈晨,比齐狩接触过的人和事要丰富太多了。而她的单纯也只是留给了齐狩一个人。
在三楼灵堂门前有意识的转了几圈,灵堂里盘膝坐着的肤色黝黑的居小妹,比自己还要苗条,明显就不是齐狩喜欢的类型。
毫无疑问,齐狩和自己隐瞒了事情真相!
陈晨掏出手机,向外拨打着求助帮忙的电话。
居小妹是谁?
有个雅致的名字,居雨欣,一个尚在大四实习期的在校大学生;
是原东风运输公司董事长居丰收的女儿,前槐树村公司总经理居墨涵的妹妹。
这些很好查到,再往下查,和居家带着浓厚江湖气息不同的一群人,就浮现了出来。
曹斌,香港曹氏企业集团的太子爷,居然是居小妹的男朋友。
和曹家有关的社会关系已经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居小妹担任总经理的安居公司,除过她哥哥居墨涵,另外还有两个身份隐秘的股东,往外辐射必然又是一张遮天蔽日大网似的社会关系网。
居小妹在灵堂陪着的欧阳静,鸿居建筑公司的董事长,古城最年轻的亿万富豪之一。
虽然几年前就一直有人压着不许报道;消息灵通的陈晨还是知道了欧阳静的另一个隐秘身份,前省一把手白安东的掌上明珠。
敢当众砸车,对方就没把二三十万当回事。
齐狩也算得上事业有成,但是二三十万对他还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车被砸了,不提要赔偿,还隐忍着不报警,强自认了下来,齐狩怎会只是他所说的无意间言语不当,惹怒了不相识的居小妹这么简单?
陈晨向着河堤狂奔着,夜色里不知被多少树枝挂到;登上河堤,已是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冲着路上行驰的出租车猛挥着手。
“小姐,需要我帮你报警吗!”一面开着车,中年司机一面在车内的后视镜里观察着后座的乘客。
陈晨低头看看,小臂上火辣辣的,冒出了一串小血珠子,体恤腰侧刮开个大大的三角口子,露出了一截白花花的皮肤,赧然的笑笑,“谢谢您了,师傅您误会了,我没遇到坏人,自己跑的急了,挂到了树枝上。”
“哦!是这样。”中年司机的语调很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