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围巾把头包的紧紧的牛村长,顶着大半人高的荒草哆哆嗦嗦扒开了草丛,视线越过坍塌的院墙,在快速移动着,确定了村中漆黑的巷道只有风吹过的呜咽声,弓着腰,一路疾行到了隔着三户人家的青砖后墙边,踏着顶在墙角的青石条,眨眼间翻过了围墙。
滑落在院子里,蹲在墙角阴影里,屏着呼吸竖着耳朵,静静的听着熄了灯的屋里。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摸到窗边,“哒哒,哒哒哒!”轻敲着窗棂。
蒙着层黑布的手电筒照出一团散乱的光晕,随着光晕的移动,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到了屋门边,牛村长在门开的一瞬间,矫捷的如游鱼入水,一晃边进了屋,房门在身后无声的紧闭了起来。
“快上炕暖暖!”屋里响起女人关切的低语声。
一阵细碎声响后,“别慌,喝点热水。”
老婆手里手电微光照射下的牛村长,靠墙坐在热炕上,一手捏着夹着油泼辣子的馒头,一手接过老婆递过来的水杯。
一口热水入口,两道青鼻淌过了嘴唇。
牛村长顾不得擦鼻涕,一口咬在白面馒头上。
红的辣油,青色的粘鼻涕,白花花的馒头,翻卷着一起进了嘴里。
手电微光后,牛村长老婆的脸上立时泪水滂沱。
“这年咋过呀!”哀切的声音迅疾被一只大手捂住。
“小声点!”随着牛村长低哑的话声,手电关闭,屋里沉入浓浓的黑暗。
。。。。。。。。。。
好心后生给四乡八村孤寡老人送新年新衣已经有好几年了。
今年的新衣格外的喜庆,也是格外的用心,来了裁缝,每村每乡给没个老人细细的量了尺寸。
所有老人,团花缎面的唐装棉衣,黑布的长裤,一人一身。
裁缝没进牛家村。
许是去年才量过尺寸,今年省了。村里养老院的老人们互相开解着。
送新衣的车没进牛家村。
好饭不怕晚!村里养老院的老人们努力保持着镇定。
送新衣的面包车刚离开隔壁村,就传来了消息,送过了隔壁村,今年新衣就全部送完了。
倒是今年会多出每人一双定制的软牛气棉靴子,还在从厂家运来的路上。
望眼欲穿,转而失望透顶,进而心生不满,终于满怀怒火的牛家村养老院的老人们,隔日拦下了印着鸿居公司醒目标志的白色面包车。
车上嗤笑的司机,简单生冷的答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曾读过私塾的老人,听得懂,前些日子还天天进进出出自己村子的白色面包车上面熟的后生说的话。
心生羞怯的老人们却不了解,捐赠和已经脱离了萧鸿轩单独分出来的鸿居公司没有关系。
更不会知道,事后仔细追查事情发生时,整个牛家村中所有人的作为让曹秀秀很生气。
鸿居公司这边的现场负责人,冯红军有太多的疏漏,悄悄做的事,被张罗的全村都知道。
曹秀秀气愤的是,整整一晚就没有一个牛家村的村民上门提醒冯红军。
其中被照顾数年的养老院里的老人,尤其让曹秀秀震怒,不思这些年来萧鸿轩纳兰小黑子哥仨,热着心肠的奉献,冷眼旁观也就罢了,村长一声吆喝,竟然加入了村子两头堵路的队伍。
“君子以直报怨!”
这就是曹秀秀让鸿居公司司机带给老人们的话潜藏的意思!
不只是一身新衣,一双新靴子!
年复一年,随时无偿返修的屋舍,陡暖炸寒时节的嘘寒问暖,随着今年缺失的新衣新靴子,一样都不会再有了。
老人们找到村长要了辆农用三轮,结伴去了鸿居公司新搬的驻地。
讨个说法的话没说几句,就被闻讯围拢的人潮,泼水似的嘲讽,羞臊的落荒而逃。
羞恼的老人们回了村,便找了祸害源头,牛村长。
都是同宗同族的老辈,牛村长打不得骂不得,委曲求全也没路子。
屋漏偏逢连阴雨。
村里的空院租给鸿居公司收上的租金,随着鸿居公司彻底搬迁,由乡长段彬监督着,退回给了鸿居公司。
损失了到手的租金,还要修复坍塌的门楼,大门。
再要招租,有了鸿居公司这件事,牛家村蛮横不讲理的名声早就传的山响。
新租客找不来,原来在牛家村落户的租客倒是陆陆续续都搬了一空。
新年将临,村公账空白一片,被邻村养老院老人故意招摇新衣新靴子,刺激的发疯的老人们天天堵门,讨要新年新衣。
牛村长恓惶躲藏的日子就此开始。。。。。
午夜时,牛村长家乌黑的卧室里窃窃私语的牛村长夫妇;
灯火通明的村养老院,佝偻着身子,蠕动着缺牙瘪了腮帮的嘴,互相埋怨的老人们。
他们不知道,在南边,千里之外的海岛上,映着漫天星辉的海边,三个最好的伙伴,也正在为这件事激烈争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