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蜜踮着脚边走边晃着震的又麻又痛的脚,走回了隔壁沁园茶庄。
撩开将整间茶庄分隔开的隔墙上的月亮门半挂着的帘子,走到屋中间巨大的根雕茶海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个纳兰今天不知抽的哪门子风!”
坐在对面主位上的陆清游脸上固定着淡淡的笑容,倒好了杯热茶,把茶杯推到周蜜面前。
“喝茶!”
周蜜在陆清游面前就是坏了的水龙头,陆清游清清淡淡好似碧波不兴的幽幽深潭,从来也不问,任由周蜜自己哗哗的倾泻着。
“你没见纳兰今天的德行,好像是谁欠了他的钱不还似的。我问他把曹秀秀带去哪了,就惹得他给我摆脸子。
说什么曹秀秀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行为自由,谁也管不着她要干什么。
非要知道她哪里,在做什么事情。自己去问我和曹秀秀的好姐妹去,他没义务回答我的问题。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亏得大伙都夸他是个礼貌待人的君子!”
陆清游眼底闪过一丝亮光,立刻就又恢复了平和的神情,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劝着周蜜;
“纳兰也是人嘛,是人就少不了带着三分气。或许赶巧了是纳兰今天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呢?
我和纳兰做了两年多的邻居,还是头回听人说纳兰不好的话。
呵呵!不容易呀。
倒是你可能误解了纳兰话里的意思,兴许就是你的某个好姐妹接走了曹秀秀。”
周蜜蹙着眉头,“我的好姐妹,还和曹秀秀关系亲密!只有一个,就是谢莹。这么说来曹秀秀在谢莹家里!”
陆清游微微点着头,“很有可能,昨天你没来,曹秀秀和谢莹可是一起来参加的劳燕姑娘高考庆功宴。走的时候,萧总喝的有点多,背着谢莹在前面走,纳兰和曹秀秀开车跟在后面。”
对于曹秀秀才回来几天的时间,就和谢莹以及谢莹身边朋友的关系比自己还要亲密,周蜜心里不无嫉妒。转念想到曹秀秀可能这时在谢颖家里,自己就有了一个去谢莹家的理由。
“陆老板,借你的电话用下。”
陆清游冲屋角摆放电话的办公桌摆手,示意周蜜随意使用。
“谢莹呀!我,周蜜,曹秀秀是不是在你家呢?
什么!曹秀秀上班了,嗯!说好的是回来转一圈就走,这咋就找了工作上了班?
哦!是你请她帮忙。什么!勾引酒廊总经理?!”
摆弄着茶具,陆清游看似毫不在意周蜜,耳朵却像个雷达,朝着打电话的周蜜张开着。
周蜜放下了电话,自言自语说着,“搞不明白,谢莹这是要干什么?”
回到座位上坐了,越发想不明白,勾引酒廊让萧鸿轩经营的好好的,怎么一转眼,曹秀秀就成了勾引酒廊的总经理?
想着自己的利益和勾引酒廊已经是息息相关,再也无心和陆清游喝茶闲聊。
心里有拿不定该去勾引酒廊找曹秀秀,还是去谢莹家找谢莹,问个清楚,看看曹秀秀当上了酒廊老总是否对自己家有利。
“陆老板,曹秀秀今天接手了勾引酒廊,现在她可是勾引酒廊的总经理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找她,还是去找谢莹问问,为什么回来探家的曹秀秀就变成了勾引酒廊的总经理!”
陆清游笑道;“你们好姐妹间的事,我一个外人可不好多说话。”
周蜜娇声催促道;
“这有什么呀!又不是在人后合计着算计人,陆老板,你就帮我拿个主意,我现在是去找谢莹家找谢莹好,还是去勾引酒廊找曹秀秀好。”
抬手拿着抹布,细细擦着刚刚不小心洒在茶海上的热茶,陆清游低着头,随意的说道;
“还是去谢莹家比较合适,离的近就不用说了,终归是谢莹找的曹秀秀帮忙,你想问的问题,还是谢莹这个始作俑者最清楚。”
从谢莹的家离开,周蜜得到了两个很有价值的信息。
一个是谢莹用语言直接告诉她的,另一个是周蜜从露了个脸,打了个招呼就躲进书房的萧鸿轩,青紫一片的脸颊猜测到的。
谢莹怀孕了!
从未红过脸的恩爱夫妻谢莹和萧鸿轩,竟然也打架了!
接下来周蜜觉得自己要做的就是赶快找到曹秀秀,从曹秀秀那里印证自己获得的信息是否正确。
街角的电话亭边,周蜜先是给谢晓军打了传呼,在等候谢晓军回电话的间隙,拿出向谢莹要来的曹秀秀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刚接通了的电话里,曹秀秀标椎的办公腔在耳机里传了过来。
“您好!这里是勾引酒廊办公室。”
周蜜举着电话,深吸了口气,“秀秀,我是周蜜,真搞不明白,谢莹咋能这样!连回来探家的你都不放过,真当自己是大资本家了,一心就想着赚取别人劳动剩余价值了!
你自己愿意呀?你愿意也不行,我和我们家当家的一会去接你,就咱俩说会话,哼!谢莹这事做的过分了。
你自己有车?我也要去接你,多年的闺蜜我可见不得你吃亏受苦。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周蜜对刚才自己的一番表现越想越是满意。
陆清游说的真的很对,情分才是赚取利益的根本,和张口闭口都是斤斤计较得失的小商人比,要想做大生意还就是要把情分放在前面。呵呵,真要是谢莹逼着萧鸿轩把勾引食府的掌控权交在曹秀秀手里,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找谁,姓周的?”
周蜜忙上前接过看电话亭四十多岁中年妇女手里的电话。
“是小军吗!嗯,你在哪呢?好,离我很近呀,你过来接我吧,我在谢莹家小区大门东边的电话亭。
别问了,肯定是要紧的事,你可别又是光想着跑车赚的几个小钱。
不说了,电话里说不清,见面了再说。”
周蜜付了电话费,立在道旁,出乎意料,素来拖沓的谢晓军,不到两分钟就将车停靠在了周密面前。
上了车,周蜜说道;“赶六点下班前赶到勾引酒廊。”
谢晓军也不多问,拿出多年开出租练就的车技,在车流里如同游鱼穿梭着。
“谢莹怀孕了,还和萧鸿轩大闹了一场,把萧鸿轩的脸都打伤了,现在勾引酒廊说了算的是曹秀秀。”
周蜜用一句话,把今天急急的要谢晓军赶来,带着自己赶赴勾引酒廊的原因解释了。
“曹秀秀!”谢晓军一面不住超着车,一面皱眉念叨着。
“她才回来几天?谢莹就把勾引酒廊交到她手里打理?”
周蜜笑容里有着不甘,话语带着酸气;
“人家曹秀秀就有这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赶上谢莹怀孕了,估摸谢颖是拿肚子里的孩子逼萧鸿轩把勾引酒廊的控制权交出来。
曹秀秀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回来了。谢莹能信得过,还有管理经验的就她一个。从萧鸿轩手里要过了勾引酒廊的管理权,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曹秀秀。”
车进了东方罗马大酒店店大门,远远的周蜜就看见站在勾引酒廊大门前台阶上,向酒店大门这边张望着的欧阳静。
看到周蜜从车窗探出头和拦住去路的保安交涉着,要把车直接开到勾引酒廊大门口。欧阳静一路小跑过来,“周蜜,你来的好快呀!别进去了,曹总一会就下来,钟总定了桌饭,给曹总履新庆祝,曹总让我来告诉你,一会一起去,有什么话边吃边聊。”
被欧阳静毫无隔阂的一口一个曹总搞得,周蜜满脑子都是疑问。
别人不知道欧阳静在谢莹家的特殊地位,周蜜可很清楚。几乎可以当做萧家的一员的欧阳静,在曹秀秀上任的第一天,能够接受曹秀秀的指派,来接自己,还满是尊重的一口一个曹总。周蜜已从对谢莹仓促决定把勾引酒廊交给曹秀秀的满心疑惑,转而变成变成对曹秀秀这个人感到神秘莫测。
坐在谢晓军退出大酒店停在道边的车里,周蜜看着夕阳里的东方大酒店,大厦外墙的玻璃折射着西天上火红的霞光,心思深重的周蜜,眯起了双眼,恍恍惚惚间分不清这是场梦,还是真实的场景。
谢晓军掏出烟,点火刹那,想到周蜜在车里,停了下来,熄灭了手里的打火机,打开车门走到路边。点着了烟,一面抽着烟,一面随意甩着胳膊,慢慢度着步子。
萧鸿轩,纳兰,小黑子,,,,,这些带给谢晓军压力的同龄人的名字中间,又添了进去了个十足十,秀秀气气的女人名字—曹秀秀。
有去而复返的纳兰从旁解释指点,曹秀秀接手勾引酒廊总经理的工作,十分顺畅。
周蜜打来电话的时候,曹秀秀已经完全捋清了整个勾引酒廊管理架构。
让欧阳静下楼去拦下周蜜夫妻,又安排姚烟霞找采购统计当月采购计划执行进度。
总经理大办公室里就剩下了隔着宽大的大班台对坐着的曹秀秀和纳兰。
曹秀秀放下了端了一天的总经理的身段,起身从大班台后面走出来,招呼纳兰一起坐到屋中间的沙发上。一面冲洗着茶具,一面和纳兰说道;
“纳兰,勾引酒廊的人事管理模式也是你和鸿轩设计的吗?”
看着曹秀秀显然是刻意的选了四个沙发中属于萧鸿轩的那张,落了坐,纳兰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纳兰极力控制着自己,尽可能自然随和的轻声答道;
“秀秀肯定看出来勾引的管理模式是借签军事化管理,也应该想到能设计出这套管理模式的人,一定是个有军人履历的人。
和我和鸿轩合作过的别的事情不同,这套人事管理模式完全是鸿轩独自设计出来的。
其实不光是勾引酒廊,以鸿轩的意思,接下来你要接手的和鸿轩有关联的所有生意,无论大小,都是用相同的管理理念设计出的管理结构。”
勾引酒廊的人事管理结构粗看起来,给曹秀秀的感觉就两个词,简单,粗暴。
简单的级层设定,权力和责任简洁明确。下级无条件服从上级,每一个岗位的职责明确,问题出了,逐级问责。
处理问题的方法,上级对下级没有批评说教,都是粗暴直接的惩处,下级接受完上级的惩处,对处在自己之下的下级,也同样使用粗暴直接的惩处。
勾引酒廊的总经理,需要管理的就只有几个部门经理,每一个部门经理都要对自己的部门负全责。
曹秀秀看过以往的惩处记录,清楚勾引酒廊定立的制度,执行情况从未打过折扣。该奖励的及时兑现,该处罚的第一时间就给出处罚的结论。其中看不到一丝人情的影子。
让曹秀秀不解的是,自己暗自估量过,要是自己在南方工作的公司,借用这套高效率却毫无人情的粗暴管理模式,公司一多半的人会选择立刻辞职。
存在就是合理的,既然这套模式行之有效的在勾引酒廊运行了数年。曹秀秀就想问问,除过设计者萧鸿轩之外,最了解这套模式的纳兰,他们是如何让勾引酒廊的员工接受这套粗暴的管理模式。
“纳兰,我感兴趣的是你们怎么让员工接受了这套管理模式。”
纳兰接过曹秀秀递过的茶杯,边喝茶边考虑着曹秀秀提出的问题。
“今天之前,我没有考虑过你提的这个问题。
因为人事管理一直就不是我的长项。
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鸿轩已经在用这套模式在管理自己的生意,后来合作做事情,既然有一套成熟的管理模式,自然是拿过来用,我也没深思过,这套模式有什么特殊之处。
现在细想,鸿轩是把古代秦法和现代军队管理的一套办法糅合后设计出了这套管理模式。
借用连坐法,将上下级串联在一个结构里,把大大小小的班组部门结成了利益共同体。
整个管理模式强调的就是一个‘法’,不讲人情,只强调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放下手里的杯子,纳兰看着曹秀秀,认真的说道;
“秀秀,鸿轩小黑和我,我们仨个人的合作方式,远远称不上是严谨的公司合伙人模式。
所以这套简单的管理模式能够运行良好,是在规章之外,没有书面记录,单纯的依赖我们彼此的信任,缺少制约掣肘,鸿轩把人治发挥到了极致,才能推动这套不讲人情的管理制度顺利运行。
极致的人治和绝对的法制,似乎很矛盾,也很不容易理解为什么能够共存。
事实就是鸿轩掌握了管理酒廊绝对的权力,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必同我和小黑子商量。
在他独断专行的强压下,加入勾引酒廊的员工,只有接受这套管理模式才能留存,不接受的都会被迅速清理出去。
历经两年多时间,去污存清,如今你见到的都是认可这套制度的员工。”
看着曹秀秀一脸的恍然大悟的表情,纳兰轻轻摇着头,接着说道;
“我还是不愿你接手鸿轩手头的工作。
你这一问,我才明白,鸿轩已经把自己做的工作,变成了一个没有人情,不许犯错的工作。
不懂管理的人才会觉得管理被鸿轩梳理好的勾引酒廊,好像是没有太多的工作可做。
当这个总经理惬意又轻松。
秀秀,还是找鸿轩推掉这份工作,我或者小黑子都可以做好结束勾引酒廊这件事。”
曹秀秀咀嚼着纳兰说的话,絮绕脑海就是五个字,绝对的权力!
每一个管理者都想要掌控绝对的权力,但是现实中真的很难得到。
想要掌握绝对的权力,先要获取绝对的信任,商场如战场,身边的伙伴个个利字当头,生恐自己的利益得不到保障,谁会毫无芥蒂的信任另一个人!?
勾引酒廊对曹秀秀的吸引,已经不是规模大小和行业特色。正是这一套以法为本,依靠最顶层管理者个人意志维护着的,简单,又充满矛盾冲突的管理模式,让曹秀秀心动不已。一心想要试试,看看自己能否在萧鸿轩搭好的框架上做出新文章。
“我已经答应了萧总,属于勾引酒廊内部的秘密,该知道的,该了解的也都了解知道了内情。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向萧总提出退出。”
曹秀秀眼里柔情一片看着为了自己而焦虑不安的纳兰。柔声说道;
“纳兰,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为我担心。
我要完成转让勾引酒廊,说白了就是在给潜在买家编织陷阱。
成功了,兴许可能惹出来个仇人;失败了,自然不用多说,我曹秀秀丢人事小,经济损失起码也是几百万,你们几个人这几年一番辛苦就打了水漂。”
曹秀秀看着一脸苦涩的纳兰,心里越发泛起甜丝丝的温情。
“接触时间太短,或许是不了解,你不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可是,纳兰你也应该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萧鸿轩的眼光。
既然他敢把勾引酒廊交到我手里,还再三强调,要我依着自己的本性来管理酒廊,转让酒廊也是一样给了我自主权。
纳兰,你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相信我有能力处理好勾引酒廊所有的事情。”
纳兰闪避着曹秀秀热烈的目光,低着头,依然还是不想放弃说服曹秀秀。
“何必呢!我们俩是没有结果的,秀秀你何必留下来呢!结束了休假,你还是回南方吧。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解决,你没必要裹挟进来。”
曹秀秀仰着下颏,笑的眯着眼,甜甜的说道;
“嗯!纳兰,我可以听你的劝告,把酒廊管理权交还给萧鸿轩。你是不是也可以听我一次,和我一起去南方。”
“明明是两件事,你非要搅在一起。先不说我不可能随着你去南方,只是管理好勾引酒廊,就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
曹秀秀笑得愈发开心,“本来就是一件事,我们俩谈恋爱,自然不能天南地北分隔千里。
你强调你不会接受我的邀请去南方,我不问你原因,是南方不好,还是这里有你无法丢弃的人和事。
我留下来,就要有份工作。
我选择留下,你也该相信我是个有工作经验的成年人,不会为了留下来,就盲目接手自己能力不足以承担工作要求的工作。
纳兰要真的关心我,就多抽出些时间来帮帮我,而不是不停地劝我放弃。
放弃可是个很不好的习惯,一旦有过一次向困难妥协,养成了习惯,遇到点小坑小坎自然就想到了放弃。”
纳兰放弃了今天说服曹秀秀的念头,抬头看着曹秀秀起了腮红满是生动,激情昂扬的脸,苦笑道;
“自寻烦恼!
我不劝你了,你的问题我也帮你解答了,你还是说说有把握接手勾引酒廊吗?”
曹秀秀俯身给纳兰面前的茶杯续茶,“不是有没有把握,而是已经接手了酒廊的管理权。
没纳兰你想的那么严重,勾引酒廊在我看来很好管理。首先有你们打好了的基础,不用我重新督促员工们适应酒廊的管理制度,省了我很大的精力。
其次,你也说了,萧鸿轩管理勾引酒廊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得到了你们几个人的信任。
这种信任不单单在你们三个人合作的项目里有,别的经营合作中,合作各方也有着互相的信任。不过是没有你们仨人间信任的完全彻底,合作的时间更长。
萧鸿轩已经决定信任我,钟少飞早上来就是为了表态,完全信任我。现在,勾引酒廊实际股东,还剩下你和小黑子,以我对小黑子的了解,萧鸿轩的态度就是小黑子的态度;这样一来,纳兰能够给予我多大限度的信任,就决定我这个总经理行使权力时会有多大的顾虑。
纳兰,我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份工作带来的挑战,想要用工作的成功证明自己,有着不次于任何男人的能力。
无论是从恋人的角度出发,还是只当做普通男女朋友,我都渴望得到你的信任,你能够信任我有能力做好这份工作,是对我接下来能做好工作最大的帮助。”
纳兰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