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帐子时,遮那用一条胳膊狠狠推了她一把,她本来就有一条腿负伤,被他这么一推,直接趴倒在地上,她扭头满脸讽刺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甩开他手下伸过来扶她的手,自己缓缓爬了起来。
遮那在一旁冷眼看着:“真是倔强呢!呵呵,看你一会上了祭台是不是还会这么倔强!你欠我一条胳膊,必须拿命来还!”
她身子一顿,继续被人押送着前往祭台。
所谓祭台,就是青色的巨石垒成的台子,大概一顶牧民住的帐篷那么大,台上堆着柴火,台下摆着一张桌子,用白布盖上,工工整整地放着有牛头、狗头、羊头等,正中间还有一坛香灰,上面插着几炷香。
突厥人信奉拜火教1,是以祭台四角各立一尊一人高的宽鼻长脸石像,青灰色的石像睁大了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祭台前,几名服饰夸张的祭司又唱又跳。
她表现地出奇地冷静,一步步被押着走上祭台。
什钵苾,莫贺咄应该会想到办法救自己吧。她默默想着。
只是想回趟中原老家,拜见祖父母,怎么就这么困难重重呢?
她被绑在柴堆中央的架子上,闭上眼,任由那些祭司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
她嘴角含笑,从容淡定。
台下人窃窃私语,好奇地盯着她看,他们中大多都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圣女出来。
祭司的又唱又跳似乎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一声:“点火!”
“哗——”干柴被火把点燃,周身温度好像一下子被引燃,灼烧起来。
“等等——”一似人似神,非妖非魔的声音传来,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身影从祭台后方缓缓走了出来。
这一声激起千层浪。
“狼神——”
“这——这是狼神现身啊!”
“狼神现身,天佑我突厥!”
民众皆惶恐,被这几句话又惊又吓,纷纷跪伏在地。只有一旁监督的遮那冷冷地站着,眼神晦暗不明。
火势还不是很大,崔楚宁在周身热浪中回头看,四周的景物在热浪的蒸腾下有些扭曲,待她看清后面的庞然大物,不由得一惊。
——白狼,那夜那只白色狼王!铜铃般大眼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或者说,盯着民众,盯着遮那。
它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还会说话?!
那奇怪的、瘆人的声音再度回响在草原上:“圣女命不该绝,天神派我前来营救。望你们醒悟,否则天神一怒,六月飞雪!”
底下的人更加惶惶,连遮那也被他的部下硬拽下来,半跪在地上。
突厥人向来信奉狼图腾,对“狼神”的这番话自然深信不疑。
底下抽气声一片,众人哆哆嗦嗦地齐声道:“狼神息怒,天神息怒,圣女息怒!”
它继续道:“放了圣女,保你们突厥渡过难关——”说罢,注视着几名祭司哆哆嗦嗦解开崔楚宁身上的绳子,把她从跳动着的火堆中拉了出来。
她已经被浓烟呛得有些窒息,火已烧到袍角,烧出几个黑色的大窟窿。
白狼转过身去,缓缓走出众人的视线,只留下一句:“圣女珍重——”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纷纷毕恭毕敬地围上前来。
崔楚宁就这样被众星捧月捧回了帐篷,还没等她找什钵苾了解情况,可汗的传召就被送到面前。
她换了身衣服,就同传召之人离开。走到一半,远远地,就见一个颀长的人影矗立在牙旗下面,一动不动盯着这边看。旗子飘扬,影子投射在他脸上,茶色的眸子一闪一闪,说不出得空灵,薄唇抿出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脸色却白的像纸一样,玄色的袍子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一头墨黑的长发用一根簪子扎住,如云如雾地飘在那里。
崔楚宁看得出神,看他站在风口处,忍不住替他担心,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二人眼神交汇,她担忧,他镇静;她疑问,他肯定;她信任;他坦诚。轻轻走过,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帐出奇地大,里面宽敞明亮,温暖华丽,充满了突厥人粗犷神秘的气息。
她始终低着头,感受到可汗的目光,他笑笑:“圣女可还好?”声音很洪亮。
“回可汗,很好。”
“圣女的事,本汗听说了,以后,我们突厥还要多多仰仗圣女的庇佑。”
“庇佑不敢,但我一定尽我所能,造福突厥百姓,为可汗服务。”
她心知这可汗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小伎俩,但碍于民意,也不好再说什么,想着遮那因为那些丑事也不好再闹,倒乐于有个“圣女”为自己的东突厥服务,于是便把她叫到这里来,意思是化干戈为玉帛,好好演下去,就不会再出什么事。
可汗见她是聪明人,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给她安排了几个婢女、侍卫,叮嘱了几句好好照看主子云云,就放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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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拜火教:即琐罗亚斯德教,是在基督教诞生之前在中东最有影响的宗教,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也是中亚等地的宗教。是摩尼教之源,在中国称为“祆(xiān)教”。
琐罗亚斯德教是流行于古代波斯(今伊朗)及中亚等地的宗教,中国史称祆教、火祆教、拜火教。北魏时,祆教传入中国洛阳。突厥人信奉拜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