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足以打破六族之间短暂而脆弱的和平,再次掀起八荒风云变幻的密谈,正伴随着一坛坛盈胸烈在这个昏暗的酒窖里缓缓发酵。
辰星躲在暗处,竭力平复着胸腔内暴跳如雷的心脏,未看到落父向他藏身之处投来地隐晦一瞥,自然也看不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一抹讳莫如深的浅笑。
他心下急转,绞尽脑汁地思虑着最为妥善的举措。
凭借【影步】,他可以瞬间欺身接近北卫公父子中的任何一人,对方必然来不及反应。
但杀谁,却是个问题。
杀北卫公无疑是上上之选,他背对着自己,自己又是攻其不备,成功率自然更高。
但接下来便要面对落父,对方的手段他一无所知,染月也因面见王公,不得入宫,未在身上,若一时间拿之不下,自己将陷入持久战,他此刻最缺的便是时间,届时宫中的巡守若听到动静,必定蜂拥而至,那对自己将是大大的不利。
杀神秘人,他没有万分的把握能够一击必中,若失了手,那么接下来自己便会陷入被两者夹击的尴尬窘境,死是肯定不会死,这一点辰星有充分的信心可以做到,但他们密谋败露,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届时封闭城门,调动所有守备军满城缉拿自己,那时再想带着姐姐安然离开,无异于登天之难。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悄悄离开此地,在他们谈话结束之前劝说姐姐跟自己离开北卫,只要离开了城内,凭借戍北地广人稀的缺陷,那便真如兔子进了山林,鱼儿进了大海,想要找到自己一行人的踪迹,与大海捞针无异。
主意已定,辰星再不迟疑,当即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酒窖。
窖外乌云闭月,漆黑一片,宫内寂静的诡异,似末日来临的前夕。
但黑暗对于拥有【星瞳】的辰星而言,却是毫无影响。
他辨明了方向,疾步离去。
待走得远了,辰星再也顾不得许多,撒丫子狂奔,一溜烟儿朝着军机殿跑去。
一路上撞见了许多呆若木鸡的巡防队,却对他不闻不问
起初辰星在突遇他们时,惊惶下以为行踪败露,立时拔剑相向,但看到对方众人即使利刃临身也无丝毫反应时,他不觉庆幸,反而恐惧更甚。
【摄魂术】
一个禁忌的术法在辰星的心底浮现。
他依稀记得年幼时,父亲曾在酒后讲述过数百年来轰动江湖的几桩大事,其中便包含邪魂教。
此教派以操控魂灵的摄魂邪术称霸一方,一时间拥趸无数,为江湖中人所忌惮,其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事迹,也在辰星幼年的心灵里埋下了恐惧的种子,以至于每每在梦中惊醒。
可据父亲所述,掌握这门邪术的宗门,百年前便已被众多宗门联手杀了个鸡犬不留,早已覆灭。
但看这些巡守们的症状,与那传说中的中术者的确一般无二,这个念头不由得让他感到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个消失于中荒已有上百年的传说,今日竟诡异的出现在了北卫城中。
北卫公的父亲,无疑有着最大的嫌疑。
但他怎么会拥有这失传百年之久的邪术?
疑惑之余,辰星最大的感受便是庆幸,庆幸于自己的冷静、理智的抉择,没有贸然冲上去鱼死网破。
否则,自己恐怕只会落得如这些巡守一般的下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辰星奔至后殿,却并未立即前往前殿,而是驻足停留了片刻,理了理紊乱的心跳与呼吸。
正听到辰月指点落离的声音传了过来:“离儿剑法不错,只是心性尚浅,持剑者,不论何时,剑出鞘,便要有所觉悟,不可受诸般杂念影响,你尚且年幼,情有可原,日后多加磨炼便是。”
“离儿记下了!”落离小脸郑重,信誓旦旦道。
大臣们无精打采地坐着,有些已顾不得礼数,伏在案上睡着了。
辰星心神稍定,这才走了进来。
辰月注意到了自殿后现身的辰星,微微诧异道:“怎么去了如此之久?”
“大解。”辰星答道。
“怎么满头大汗?”辰月疑道。
辰星暗骂自己疏忽大意,竟忘了拭一拭额上的冷汗。
“跑得太急。”辰星道。
“跑那么快干嘛?”辰月继续疑惑。
辰星简直要疯了,想姐姐出嫁前也无这般絮叨哇,难道嫁人之后的女人便都是这般啰嗦?!
“我找不到茅房,便在城墙根儿拉了,被巡守发现以后像疯狗一般地撵我,兜了好几个圈子,跑得满头大汗方才把他们给甩脱。”
所幸辰星从小就谎话连篇,在经历过无数次被揭穿,然后讨一顿胖揍的磨砺下,早已深谙此道,这点儿应对的功力还是有的。
还未等辰月发话,立在一边的老宦官便一蹿老高,惊恐地问道:“你把屎拉城墙根儿了?!”
辰星没空跟他扯皮,应道:“是。”
“哎哟我的辰少主哟!你可要了亲命喽!这要让公爷看见,还不活剐了咱家哦!”
老太监心丧欲死,尖声尖气道。
“是呀,你快去看看吧,好大一坨呢!”辰星翻了个深达天灵盖的白眼。
“在哪儿呦!”老太监以袖掩鼻,似是想到了其中气味。
“忘了。”
辰星感慨这男人身上若是少了个物件儿,不是女人,胜似女人,也能染上唠叨的臭毛病。
“哎哟!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啊就能给忘喽!这该死的守卫是吃屎的吗?也不知道拦着点儿!就那么看着辰少主拉吗?在一边儿等着吃热乎的呀是?!”
老太监骂骂咧咧,急急忙忙,袅袅娜娜,聘聘婷婷地跑了过去。
路过辰星旁边时,还不忘了用仅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埋怨道:“拉哪儿都能给忘了,这哪儿是拉的屎啊,怕是把脑子给拉出来了,哼!”
辰星哪有空去理会他,只是愕然发觉,原来这厮也能走挺快呀。
“哈哈哈哈哈哈!”
落离在一旁看得有趣,平日里这古板招嫌的老宦官,竟被辰星三言两语就给气得不轻,暗赞辰星不愧是他心目中的大偶像,当即忍不住拍着小手,哈哈大笑起来。
辰星瞥了他一眼,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即刻向辰月使了个眼色,辰月一看便知他有事,向下首坐着的众臣言道:“时辰已晚,想必公爷劳累过度,已睡得深了,诸位重臣也请回府早早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