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对他凶光毕露,杀气凛然的眼神视而不见,云淡风轻道:“但在杀我之前,你不妨考虑一个问题。
事先声明,我绝对不是在威胁你或恐吓你,只是为了不负魔族所托,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使命,仅此而已。
所以我有责任,有义务,如实的告诉你,拒绝我或杀了我之后,所必然会产成的后果。
届时,拒绝与否,杀与不杀,则完全取决于你。”
此人孤身深入北卫,如今陷入了四面皆敌的囹圄,已是插翅难飞。但他死到临头,却仍能保持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他还另有依仗?
北卫公不信这世上当真有不怕死的人,心中便不免有了猜测,暗道:“不妨先留他一条狗命,且听他怎么说,若是不能令我满意,再杀之不迟。”
心中泛起的犹疑迫使北卫公强行按捺下了心头的盛怒。
他冷声道:“孤暂且先将你的狗头寄下,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神秘人对他的出言不逊不以为意,哂然一笑道:“我倒是死不足惜,但只希望北卫公在拒绝了我的好意后,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否则,仓促间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魔军,戍北国必然生灵涂炭。
当然,无论你做哪种选择,我都是看不到了。
对我而言,这是好事。”
北卫公的拇指在刀口上摸了摸,语带威胁道:“孤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你最好有话直说。”
“言归正传。
今日我不惜涉险深入绝地,也要与你达成交涉,便是为了避免人魔两族出现不必要的损耗。
魔族战士虽可以一当百,但既然开战,便免不了有所牺牲。
而这,也是我们所不愿看到的。
尤其是在数十年前那一场六族夺魄之役后,魔族元气至今未复。
而你人族也好不到哪儿去,更甚者,你们在那场大战之后,竟在内部又挑起了另一场愚蠢的战争,前朝是覆灭了不假,但新朝,当真立稳了么?”
神秘人分析了双方现在的局势,北卫公听到此处,嘴唇微动,下意识就想反驳。
但神秘人凌厉地一挥手,没给他插话的机会,话锋一转继续道:“当然,人族是八荒大族,新朝建立也有年头了。
凭你们这几十年来所积累起来的资本,自然还能经得起一番折腾。
但人族是人族,你却是你。
以戍北国在人族四国五州中的尴尬处境,你敢确定当魔族兵临城下之时,他们会与你同仇敌忾,共同抗敌么?
退一步讲,即便你们最终能统一战线,并在这场战役中,侥幸取得了胜利。
但也莫要忘了,这八荒之内,可并非只有你我二族,我们之间若是再起狼烟......
想必,以你的性子,也不甘愿当那鹬蚌,而让其他四族坐收渔利吧。”
北卫公即便心里有所不甘,想矢口否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根本无从反驳,若是强行狡辩,反倒像那黄口小儿明知理亏之后,却不肯承认,犹自耍赖般撒泼打滚,无理取闹。
这极不符合他北卫公的作风。
神秘人察言观色,见他神色经过了连番变换之后,终归还是放弃挣扎,选择了沉默,便知他即使口中不愿承认,但心里已经认同了他的观点。
说服他,已是十拿九稳。
神秘人隐藏在阴影下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当即趁热打铁道:“况且,魔族此番志在必得,不同以往,不会再只是在你的边境小打小闹。
事关生死存亡,魔族必然会倾巢而出,举全族之力大肆入侵。
而你,身为一方霸主,贵为一方诸侯,成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万人敬仰,地位超然的北卫公。
可愿舍下大好江山与荣华富贵,去与一帮横竖皆是一死的莽夫争个你死我活?
届时,你是能鼓起勇气鱼死网破呢?
还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呢?”
神秘人一番话说完后,双方都沉默了下来,酒窖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唯剩一道道粗重的喘息,喘息来自于北卫公起伏不断的胸膛。
尽管在神秘人的言辞结尾中,饱含着浓浓的讥诮之意,而北卫公平生最受不得嘲讽与轻慢,但他却不能不承认,他确实没有底气仅凭戍北一国之力,来对抗魔族的举族入侵。
魔族的可怕,他深有体会。
平日里,只是偶尔发生在边境的小小摩擦,他便已应对的焦头烂额,若是举族入侵......
他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
北卫公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
神秘人又喝起了酒,砸吧着嘴,不去催促。
良久。
喘息声渐渐平息。
神秘人放下了酒觥,好整以暇地等着。
他知道,他想要的答案就要来了。
“孤拒绝。”
北卫公平举长刀,缓步走向了神秘人,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