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雨过后,空气溽温。
天空犹如一张黄朦朦的穹盖形磨砂灯罩,显得昏朦而幽闷。
道路湿滑,我的摩托车骑得很慢,时不时搭腿点地以仿路滑摔倒,但我不得不手刹脚刹并用,因为前方水泥路面好像突然跳崖了?
我老婆坐在后座上,由于视线被我完全遮挡,见我忽然刹车,车尾侧滑了一下险些摔倒,本能地吓了一跳,下意识搂紧了我的腰。
“怎么了?”
“路断了”
我心有余悸,双脚点地慢慢向前开,才看清前方水泥路并不是断了,而是突然折转向下,变成了一段近四十度的陡坡。而这段陡坡却是柏油路面。我不得不熄火停在‘崖顶’。这条路是这方圆地带唯一一条直通天阳县的大道,我记不得什么时候某处路段竟有这么一处‘断崖’。从坡顶向下看去,落差极大,怕不有十几二十米的样子。
坡下是一片极广阔的已经收割过的玉米地,枯黄的玉米秸秆有站着的也有被砍倒或者收割机绞碎抛撒满地的。一阵阵温*湿的扑风吹过,带着一股股秸秆腐朽之前的湿霉气味,带给人一种苍凉和荒芜的感觉。
我不记得最近什么时候这地方的耕地竟然全部被征做了建筑用地,左右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变成了待开发的荒地,极远处还能看到高高堆起的连绵土堆。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悲哀,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感觉。
天阳县就在前方玉米地的尽头,透过浑浊不清的灰暗空气仍能看见城市外缘的高楼林立,但我看着就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松柏林。
“下来!”我对还赖坐在后座上不动的妻子有点气恼,口气不太温柔。她撅着嘴,身体有些不合情理的忸怩着,不情不愿从车座上挪下屁股,车身立刻升高了些许。
这条大道直通天阳县县城外环路,但坡道下面转了个弯就隐没在玉米秸秆地里不见了。我跨*骑在车上并没有下车,低头审量着这一段叫人直想骂娘的陡坡,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才’设计的这一段‘赛道’,我是半点也不能保证自己骑车下去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如果明天是晴天)。
想到太阳我不期然抬起头,整个天空黄朦朦的,看去整体亮度都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太阳大体所在的位置。我感觉应该是正午,或偏早一点,或偏晚一点,上下悬殊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但我实在看不出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天空就像一个会自动发光的朦朦胧胧的昏黄的磨砂大灯罩。
整段柏油坡面均匀凝结着片片点点的雨水,就像倒掉肉汤之后铁锅里凝结的一层猪油。我想只要把摩托车往坡道上这么轻轻一推,无论以什么姿态,就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它一滑到底了!
我忍不住骂娘!
我老婆站在坡顶问我怎么办,我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左侧不远处坡下有一处房屋——有人居住的房屋。我断定那里必有下坡路,于是对我老婆说:“走!”就下了车,推车沿坡顶向左走(由于车技不挂,我不敢在坡顶骑)。
女人在后面撅着屁股推,像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男人胸顶车把在前面推,像红磨坊里面吃力推磨的妇人;因为下了水泥路面,就变成了‘水泥’路面,泥泞不堪,但好歹我所猜不错,果然有一条落差只有几米而且坡度不大的缓坡通向坡下。就在那两间房门朝北(右)的砖石房屋的前面——修在房屋与斜坡上一小块玉米地的中间。我由此断定这块玉米地是房主人在房前斜坡上私自开辟出来的,而这条简易的下坡路也是房主人为了方便上下坡而修。
我暗自庆幸总算‘车到山前必有路’是极富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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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且经得起反复验证的至理名言。虽然无柳无花,但下坡路就隐藏在玉米棒子地的后面。我和我老婆推车推到满头大汗,来到下坡路的坡顶时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我心下对呼喝她下车时的语气感到后悔,有些惭愧地回头看看她,发现她只是脸有点红,额上冒出点儿细汗,似乎这不小的一段泥淖之路,并没有消耗她多少体力。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偷懒?怪不得这车推起来那么费劲,像在泥地里扎了根,难道我竟连车带这娘们儿一并推着向前走,居然一路都没有发觉?
我的回看立马变成了回瞪,我老婆平时最怕我这种眼神,就胆怯扭开头去。但同时,我感觉热是有点热,但完全不是大汗淋漓的那种溽热,倒好像只是空气中的闷热所致,也并不大喘特喘,只略感胸闷,同样额上抹下一把细汗。
我的回瞪的眼神马上又消失了,立即换了一副面孔。
“你在后面拉着”我对她说。然后摩托车顺坡往下滑行,一男一女前后两个人拼命往上拖,以求车速缓慢而平稳地下到坡底,就像一个夫妻二人组在与地球引力拔河。
当车子刚下到坡段的三分之一,我就看清眼前这片布景:一幢两间的小房子,左侧有一个极简陋的小木棚——一间半开放式的简易厨房,棚下是一座砖泥砌造的土灶台。再往前是一个玉米秸秆扎围而成的小菜园,菜畦间的沟垄里滤满了发酵过的灰粪,园中的油菜、波菜之类的青菜经过雨水的滋润和粪土的给养,显得格外青绿茁壮。我勉力控制着车把,仍然分出心联想到一则公益广告上的一句广告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