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果城里面最好的说书人,当然在万金老板的茶楼里面摆桌。每日分五个时段,依序讲着“仙侠”、“富贵”、“离奇”、“情仇”和“商道”的故事,城中人由着自己的爱好和心境,挑着时辰聚拢来捧场。各人有各人的心头好,成日里都是热热闹闹地座无虚席,还得在外围伸长了脖子听一耳朵,各种惊叹啧啧、叫好声,随着说书人的吆喝,很是配合,更加看得津津入味。
“离奇”一场此时刚结束,随着这位说书人的一锣收音,人群开始松动离场,另一群人就推搡着匆匆往里面涌入,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抢着位子,再招呼伙计更换茶碗、果点,在热闹等待的时刻,你瞅我望,出来见见各种人的情形。
秦书生是其中摇摇晃晃最显摆的一个。方正的脸型略显苍白,瘦弱的骨指却握着一把硕大的扇子摇着风凉,眼睛从前望到后扫描着各人,瞅见人家成双成对的,就多瞄女子两眼,瞅见神情寡淡的眼神里就嘲笑一会儿。
“这段你都听三天了,还没听够?心里痒痒是不是?嘿嘿嘿......”旁边坐下了一个瘸腿的,绫罗绸缎打扮的富商,人称李拐子,刚坐下就讽刺他两句。秦书生很受用,笑眯眯,慢慢享受着茶水。
摇着晃着,一记开锣声,新的说书人走出来,三十多岁,目光炯炯精神饱满。观众们“嚯”一群声,随即安静。
近日的“情仇”大戏正是故事的第一个高潮,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的缠绵悱恻、打情骂俏的戏段一个接一个,说书先生也是个会演的,一会儿板着白板的脸、伸着手假装抚摸脸蛋,装男声:“乔妹,你这四海八荒都难寻的容颜,哥哥是绝不会忍心让你哭泣、让你暴殄天物!”一会儿,咬着手绢儿,晃着身子装着女声:“麦哥哥,你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呢?你说一句的誓言,我就能开心了这整年!”
“那你要不要让哥哥我教你写字呢?”
“要的,要的,但人家的小手会颤抖呦......”
“来,哥哥最会教这种了。”
......
那秦书生每一句都听进耳朵里去,每一句都像是自己在说,想象着握上一只白滑细嫩的小手,贴近了闻得女子身上暖融融的熏香,也不在乎写什么,眼睛始终是盯着女孩的脸蛋,恨不得亲上那么一口。
说书先生一边演讲着,眼睛却也在人群中单单盯了秦书生多看几眼。秦书生那副流口水一般的馋样子,那副把故事里面手段、句子拼命了要学到手的勃勃兴致,当然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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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观众。
观众们被说书先生滑稽又生动的演讲逗得一波接一波的咿呀哇呦,大叫着什么时候入洞房啊,说书先生却正经说:“各位衣食父母们,这几天里我们看着这一对儿天天的浓情蜜意、一天情深千里的速度,那说不尽的美话也让各位享受的足足的,正所谓话要入正题才叫人话,明天起咱们开讲这麦哥哥如何开始诡计连篇、谋财害命!谢谢各位捧场!”
观众们热热闹闹地互相招呼散场,满脸堆笑的说书先生旋即入了后堂。
那脸上的笑容一节节消退,换上了一副冷面孔。
后堂楼梯往上到的茶楼客房的一间,推门而入。奔向茶桌,急急端起一碗水喝,抹完嘴,说了句:“你说得对,这个秦书生相当地把持不住!端方人家千万别入这桃花坑。”
黑影里往桌前靠过来一个人。
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姑娘,温婉地梳理着肩上的一束黑发,头顶的发髻有些散乱的毛叉,蓝色和桃粉色的两对珠钗简约别致,没有争抢姑娘的姿容。身上的绸衫不贵气也不寒酸,鹅黄的色泽一件件套着,是正正经经收拾过的样子。眉毛上挑有度,肤色白净,低着头梳理,只见得鼻尖温和又端正。
她轻柔柔地说:“宁叔叔,我说了嘛,我只要看一眼他的德性,就知道他什么品级。”
“那你要怎么办呢?”
“去找倒霉的方家姑娘啊,醒醒她的脑子。蛤蟆摆在眼前,涂了蜜,也还是蟾蜍。”姑娘用着一股娇滴滴又狠辣的语气,把玩着梳子。
“我去?不合适吧?看我这年纪,别误会是我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