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这样一直跑下去,再也不回到班级,也就永远看不到胡蝶愤怒的表情。甚至此刻,我有些理解罪犯逃跑时的心情——太害怕面对,所以逃避。
然而,我终于没能逃离。
当我看到胡蝶站在桌子旁,盯着我的脸的时候,我像个犯错的少年,低下头回避着她目光中的谴责。
“你是故意的吧?”她冷声道。
“真的不是,我的笔掉了。我捡笔的时候不小心碰……”
“不小心?你知道自己这么胖你还捡笔你还说不小心?”她提高嗓门,“你这么胖已经可以算残疾人了你知不知道啊,你不要在这儿骚扰别人了成不成啊?你自己过得挺舒服,每天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地儿我忍你也就算了,你还天天往我这边洒水,你有没有完啊还?”
“不至于生这么大气,课本互换就好了。”司楠在旁边无关痛痒的说道。
“互换?这是记过笔记的!她那烂字,她那烂笔记,给我钱我都不要!”
其实,我的字真心比她的字好看。我在一边沉默,这种理亏的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护,道歉在此时也显得太过苍白。
“我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要跟你坐同桌!”胡蝶突然失控般得哭了起来,转过头去趴在王燕的肩膀上,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的身边围绕着一圈同学,甚至还有从最后排闻声赶过来的暗恋胡蝶的某个男生,正在一脸疑惑又关心地向周围人打听着什么。他们各个脸上都充斥着保护弱者的正义感,所有人形成一个半圆围绕着我,我无路可退。
整晚的自习,我没敢回到教室,那里就像敌人的军营般令我心生畏惧。
司楠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容纳我纵情哭泣的地方。
“老师快要来查自习了,你快回去。”作为纪律委员,他有义务保证同学晚自习的出勤率。
“……对不起。”我却没动。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算不上朋友,但我却敢于在他面前不再那么惟命是从。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再站在这里你就该对不起你自己的身体了。”
“阿嚏!”他话音刚落,我竟然就打了个喷嚏,像是配合他似的。
“你看,你的身体都认同我说的。”
我破涕为笑,跟着他慢慢走回了教室。
路上,他突然对我说,其实他知道那天我并非作弊,因为我每天完成数学作业的速度比他还快。“就让这次期末考试,成为你无声的证据吧!”他最后的话,印刻在了我的心里,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第二天,胡蝶果然去了班主任李老师的办公室,身边跟着7、8个同学,“联名”要求换座位。
李老师说,新学期马上就要开始了,先在忍耐一段时间吧。然后她找到了我,问我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我说,要不然,就让我一个人坐吧。
李老师最终没有把我调到最后一排的唯一一个单人座位上,却“调”来了我的妈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像往常一样默默地看书,上课一言不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厕所,和胡蝶之间的“鸿沟”被拉得更大。却不知道,妈妈在监视器前整整看了我一天。流着泪。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有表演天赋,竟能把自己在学校的生活对妈妈描述地绘声绘色。若不是我天生丑陋,兴许可以考上中戏。哦不,我是后天的,差点都忘记了。
那个周末,妈妈没有回应我的“兴高采烈”,她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要再这么辛苦了,妈妈已经都知道了。”
那个晚上,她勒令我把最最真实的校园生活告诉她,不论我怎么强调我该要去复习期末考试了,她都只有一句话:我女儿的快乐比期末考试重要多了!
我能有啥办法,摊上这样一个老妈,我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每当她捂住心脏,佯装听不下去了的时候,我就会把易滔搬出来,说好歹我还有个朋友呢。然后,竟然在说笑打闹中,我把我的“悲惨世界”全部讲了出来。我很感激妈妈,用这种不伤害我自尊的方式让我得以倾诉,这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因为从此我便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那么,你有想过要怎么改变这一切么?”妈妈看着天花板问我。
“啊?改变?”不可否认,我已经很久没去想过这个问题了。
“当然了!就好比唐僧取西经,路上总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但是他也不是白经历啊。他要反思,一路上都要反思,如何才能更加顺利地走到西天。”
“可是,那他还不长教训,错把白骨精当好人,冤枉了孙悟空……”
“那是他笨。我们冬影可比他聪明多了!”
“呵呵。那我是……八戒?”
“那我就是悟空!当你的大师兄。你们班那个胡蝶,就把她当做蝴蝶精就好了!”妈妈兴奋地说道,“不过,你可别一个耙子下去把人家打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恩恩!”我搂住妈妈的脖子,“那……大师兄,这是第几难呢?难道还有八十个难再等着我?”
“据我统计,这已经是第八十难了!很快,我们就要取到真经了!”妈妈信誓旦旦地说着。有时候竟觉得她的生命力比我还强,她是初生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