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徐饶业,与夫人常春冬,看着眼前的焦黑蟾蜍,一个脸色煞白,一个神情含怯。
矦十一手一抬,蟾尸蹦一下,跳往徐掌柜面孔。后者反应快,慌忙的接住,才不至于叫它,真撞上了脸。但尸体掉进手心时,男人的身子,还是禁不住抖了抖。好似被上头的余温,给烫痛了皮肤。
“想不到,他……竟会是妖精啊。”
徐饶业盯着蟾尸,仍是不敢相信,“他们一直说,梦楼与失踪之事有关,我还不以为然。料不到啊,这害人的妖物,居然真就在身边呐。”
常春冬满面嫌恶,咬咬嘴唇道:“失踪之事,是从两年前开始。这个赵汇,也是同时间到此做工。细想一下,确是有关联的。”
“的确。”
徐饶业说:“他是我雇请的人。哎,都怪我识人不清,害了乡邻乡亲啊。”
常春冬看他一眼,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
此时,躲藏的人们,试探着从各处望来。距离近的,见妖物已被降服,终于放心大胆的,从桌底椅后,纷纷钻出身来。
“诶兄弟啊,那妖精死透了没?”
“早死了,你自己看,都焦成碳啦。”
“哦呦,那就好,那就好啊。”
……
权池光瘫在地上,听着周围私语,肩膀忽遭一碰,偏首去看,原来是那小九子,正从旁边的桌下爬出。一见着他,便说:“客官呐,妖精已经死啦,您不需要怕了,快快起来吧。”
他脸上一热,心中发虚,忙从地上撑起。动弹之间,才发现身上的水绳,早就没了影。于是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坐正了后,四面窃窃的议论,多了几分清晰。可以听明,谈说的无不是那降妖的人。
“喂,这女孩儿是谁,怎莫如此厉害?”
“是呀,年纪轻轻的,竟这般了得!”
“可不是么!诶诶,她到底哪条道上的?名号为何呀?”
……
权池光埋在这些杂声内,只觉得脸面无光。想他堂堂驱魔人者,还未出手呢,就败给了偷盗的贼,真是好生的丢人!幸亏,这楼内没人熟识自己,否则啊脸还往哪搁呢?
这时,徐饶业丢开蟾尸,对着矦十一长拱了个礼,说道:“今日之事,多亏这位天师姑娘。得了您圣手神助,才解了咱虹壤都灾祸,也报了乡亲们丧命之仇啊。”
“不错。”
常春冬扯出一个笑,接着话道:“没有这位姑娘,咱城中的妖祸,也不晓会持续到几时。而我这酒楼……”
她说着顿住,吸了口气又说:“而我这酒楼,还要埋葬多少亡魂呢?”
她明明是告谢,可语色中却甚是凄凉。徐饶业瞥她一眼,道:“夫人,如今都云开雾散了,你还悲愁什么?我们啊,得好好重谢恩人才是呢。”
说着,他再度压低腰背,意欲施个大礼。但矦十一却按住他肩膀,阻断了这个举动。
“掌柜的。”
她笑盈盈道:“你不用谢我。”
“为何?”徐饶业不解,“您有大恩德,自然是要谢的。”
“是呀。”常春冬也道:“您救人杀妖,这城里每一人,都该感谢您。”
矦十一看看二人,笑说:“谢呢,当然要谢的。不过么,却还不是时候。”
夫妻二人闻言大奇,互看一眼,齐声问:“这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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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
“因为么,妖精还没有捉呢。”
“嘶。”徐饶业瞄了瞄地上蟾尸,面容生惑,“这妖……不是刚捉完么?”
矦十一拍拍他肩,道:“抓是抓了,可是呀……却没清干净呢。”
常春冬低垂的眼,猛的抬起,对上矦十一似笑非笑的脸。少女晶耀眼眸,朝她微微一挤,速又回到徐饶业面上。
她举手放到他头顶,慢慢滑过他脸颊,笑笑的说:“掌柜的,你来说说看,那未清理的妖精,藏去哪边了呢?”
洁白的纱袖,拂过男人头脸。明明是轻柔一举,却仿佛起了一阵阴风,刮进众人胸腔。他们的眼中,刚刚才放下胆怯,此刻又浮上惊恐。他们看见了,徐掌柜飞快改变的容貌。
徐饶业宽阔的额头,在平压着塌下,而脸部同时拉长耸出。一对微凹眼睛,快速朝两边突起,脖子和肩膀,也缩连成一线。他黄白的皮肤,随嘴角扩大,而变暗变粗,眨眼换作为褐青颜色。只短短工夫,就成了一副非人非兽的样子。
但他依然弓着身,瞅着那白纱上,一块油黄的污渍,丝毫未察自己的改变。直到身边的女人,突然“啊”一声,惊呼着往边上逃去,才直起了背。
他狐疑的转头,见妻子抱着梁柱,正瑟瑟发抖。不由得奇怪,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常春冬指着他,语不成句,只一字字道:“你……你……”
“天啊,他是妖精啊!”
厅上不知是哪一位,因为她的尖叫,魂魄归了位,高着嗓子喊叫起来。这一语,火星也似,一瞬点着静默空气。目视这变化的人,呼救的呼救,奔跑的奔跑,一时复又陷入恐慌,油锅般翻滚起来。
“妈呀,快逃快逃!”
“救命!……救命啊!”
……
鬼哭狼嚎的情状,拨醒了徐饶业,他低眼瞧瞧自己,终于觉知发生了何事,连忙飞身后跃,退到大堂另一头站下,狠狠望定矦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