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信一时倒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扔不出去了。
在京城里转了几日,有一天在一个酒楼内听到几个食客议论,说杨继盛前些时间已回兵部任职。一枝梅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位杨大人在狄道时曾有些了解,知道此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是个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青松剑侠王一鸣还曾为了杨继盛来找过自己,当时王一鸣以后辈之礼拜见,又详细告知这位杨大人在狄道的筹划,后来杨继盛果真把狄道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信交给他应当能够放心。
一枝梅心中计议已定,打听清楚路径,连夜赶到了杨继盛的家中,把这封书信放在杨继盛的书桌之上。
直到过了二十余日,又是初九,严世番再进千机楼时,这才发现书信被盗,大惊之下,立刻安排人手暗暗察访。严府与东楼门自然都有能干的人,一看了现场形状,便都确定必然是一枝梅所为,除了他外别人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东方白与严世番只是感到奇怪,那几只灵獒为什么在杨继盛家嗅到了水晶兰的味道,于是推想为两人共谋。其时杨继盛已经身在刑部大牢,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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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两路,一面派人盯紧杨继盛以及其家人,一面派人查访一枝梅的下落。
那怪侠一枝梅平生居无定所,神龙见首不见尾,又颇精易容之术,虽严府势大,东楼人多,然寻他不见,却也无可奈何。一直到大半年之后,一枝梅在杭州西湖旁,教训几个不讲偷门道义的小贼,被东楼门的人发觉,东楼门派出了二层的七个好手拦截追杀。
一枝梅轻功举世无双,然武功却未臻佳妙,仗着如鬼如魅的身法,出其不意杀了对方三人,而后力拼血战又杀了两人,剩下的那二人武功颇是不弱,与他缠斗,从中午到晚上,一枝梅的身上已有了七八处伤口,三人均拼得精疲力竭。
一枝梅勉力支撑着从那两人身旁冲出,奔到一个破庙内,想暂时躲藏起来,稍复元气,还没来得及关上庙门,那东楼门的两个杀手也已踉跄跟进。其时天黑夜雨,庙内漆黑一片,那两个杀手亲眼看见到他跑了进来,便左右分开一丈,并排向前搜寻。
一枝梅流血甚多,经过这一场剧斗,到了神坛脚下,他已经支持不住,昏厥过去,迷糊间感觉左脚被人牢牢抱住,又听到有声音大叫道:“我抱着他的脚了,快来!”一枝梅悚然惊醒,看见另一个人也扑将过来,黑暗之中,一枝梅见他扑到,略一侧身,那人便扑倒在一枝梅的右侧,一枝梅两手抓住他的脚脖,使力一掐,那人受痛,大声喊道:“是我的脚,是我的脚。”一枝梅感觉自己脚上一松,便强振精神,轻手轻脚,出了庙门,那两人不能如他一般黑夜见物,还是在庙内继续摸索。
自此以后,东楼门的人就再也没有一枝梅的踪迹了。
回头再说那日杨继盛清晨起来,洗漱之后,踱步到了书房,本想看会书,写几个字。他忽然看见桌上那份书信,拿起来一阅之下,全身皆颤,在书房中转了几十个圈子,张贞叫他吃饭他也不吃,最终杨继盛一咬牙,决心已定,便铺纸研墨,写下那《五奸十大罪》,打算上朝的时候呈给皇上。
然而那份书证,却不敢贸然附于奏折之中,杨继盛把它折将起来,用油布仔细包起,取来利刃割开自己的大腿,将油布包塞了进去,而后他用白药止了血,简单缝上。
杨继盛本意是想待皇上看了那《五奸十大罪》后,在召见他时,再将这书信取出呈上,皇上一看便知端的。哪料到他当天夜里就被侍卫拿去了刑部大堂,一顿棍棒,打得是血肉模糊,皇上没见着,那封书信便一直呆在杨继盛的大腿里面。
此事说来也是玄到极点,倘若杨继盛不是在刑部遭那一顿棍棒,严府的那些眼线一看见他的刀伤,必然生疑,以严世番的精明干练,书信早就已被他取去,倒少了这许多夜的担惊受怕。
以前,这位小严相夜夜寻欢,如今发生了这件大事,竟尔很长一段时间无心女色,这样一来,杨继盛与一枝梅在无意之中,倒是救下了不少如花少女,貌端熟娘。
严世番见杨继盛才被父亲调升入京城任兵部员外郎,可没过多长时间便上朝弹劾,心中九成九已认定书信必然是在杨继盛手中,只是寻它不着。
杨继盛在最后一次朝审回来后,便知自己一死难免,死则死尔,然想到严家父贼子逆,他家的权势富贵已到了极致,然不思报国,暗地里反行叛国逆君之事,心下着实不甘。在中秋之夜,他想着将证物取出来交给王一鸣,然而正遇上卫士发现狱卒刘长根昏倒在地,闹将起来,故而未得其便,待王一鸣走后,他摔碎瓷碗,用瓷片割开股肉,将油布包取出,暗暗置于《自书年谱》之内。在受刑当天,杨继盛把它交给了儿子杨应尾,只希望有朝一日,机缘巧合,可使严家父子的真实面目曝于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