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孤台伸出手,只听一声细响,魏从容脸上接触到一阵凉意——一滴水落在了他脸上。接着,这一颗水珠腾空而起,徘徊在玉孤台的手心之上。
“我们保藏着秘密,通晓着历史,我们的书中记载着你们永远也用不到的知识。如果说我们生来的使命就是为你们服务,那么我们确实知道自己的方向,但是我们却偏偏不是为你们服务的,所以一直以来很难找到方向。”
还没等魏从容说这番话已经把自己绕晕了,玉孤台就继续道:“造化神创造了一个世界,让我们守着这个世界,接续他们的努力成果,但是我们却不被允许干扰世界的运转,你说,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除了看着还能做什么?”
“我们曾经与你们有着紧密的联系,但是这种联系终究要断掉,就像是锦绣上面的丝线,日子久了,还是要断掉,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
玉孤台托起一只手,让那颗水珠变成一串,在指尖缠绕,一眼看去,好像纤长的手指指引下的一串泪珠。再看玉孤台,他的神情也是悱恻的,就像刚听过一阵悲歌或一支古曲一样。
魏从容这才发现,面前的山君论心境最纤柔不过,论品格最砥砺不过,或许不哭,但身上每一处都在落泪,举手投足之间也蕴藏着一种类似于泪水的东西。而偏偏玉孤台是个温凉斯慢的个性,于是那些蝴蝶翅膀一样纤细的东西便都隐藏在一片淡泊之下了。
玉孤台刚才说的一番话,在魏从容听来是很有距离感的,他尚且没有把自己和凡人的世界分开去,因此也就不去试图理解玉孤台的立场。但是在内心很深的地方,魏从容觉得有一种一样的感觉盘旋不去,就好像玉孤台的思考中有一点抛不掉的谬误,只是魏从容现在尚且不知道这个谬误是什么,于是他索性转变了方向:“山君手间玩的是什么法门?”
“这是知返之术。既然离开,也应知返。人间烟雨,不过曾经一朝离开的旧物,我唤它们,它们自当回来。”他顿了一顿,道:“但凡有一丝目的的东西,都是知道回来的。若非如此,即便你费千般力气,也是无用。”
魏从容意有所指,道:“那么你呢?身为神徒,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点目的也没有,你是否知返呢?”
玉孤台身子微微一晃,道:“从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魏从容的心悬了起来。玉孤台复道:“但是你说的很对,我只怕……是不知道的。”
他转过身子,淡淡地看着魏从容:“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帮助我们神师找到一个目的,一种价值,让我们每个人都能知返。”
魏从容与他对视良久,忽然问:“山君今晚去哪里了?”突如其来的问题,还是在怀疑玉孤台的突发疾病。
玉孤台掸了掸衣服,淡然道:“今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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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多,找了一些东西,去了一些很久不去的地方。或许是很久没有大走动,身体虚弱了,总之,一受凉,便病了。”
魏从容笑了笑:“唔,是这样,那么那个地方,一定很冷了。”
千仞之崖,岁寒无地之风,自然冷冽,谁说不是呢?
玉孤台也笑了笑。
灵明洗炼,三年。身手功夫,一年。此间常涉神迹异志,山河纪,水陆形胜图,曲谱,歌集。流连徜徉,五年初有所成。
魏从容离开的那个清晨,绝云山上所有人都去送他。玉孤台怀抱着水心琴,弹了一曲“明镜台”,静穆悠扬,每个音调间都跃动着松香泉水,透着微微的惜别之意。
思归每日里与魏从容也说不上几句话,此时反而伤心极了,眼中闪闪亮亮的带了一点泪水,说:“你要记得回来。”
魏从容笑道:“后土之上,唯有绝云山给我容膝之安,我感念不尽,怎么会不回来?”
思归仍是嘟囔:“为什么一定要离去呢?难道在山上成不了神师么?我和忘知哥哥一直在山上,也是很好的。”
忘知对此事知道的更多一些,劝道:“他身上的使命与我们不同,要走的路自然也和我们不同。”
玉孤台一直静静听着,此时开口道:“魏从容,不要着急回来。绝云山是你的家,永远在这里等你。但后土也是你的家,那些荒芜的恶劣的都是你的,你要好好体察,悉心领会。希望你此去,能在后土的每一处角落寻到安稳。”
魏从容听了,心中不大是滋味,轻声问:“光明使以前也是这样?”
玉孤台的沉默无疑是一种肯定的回答,魏从容略带凄然地笑了一下:“好的,山君既然期盼……我便这样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