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街?确实呢,一晃眼,来这又一年多了,我还没正儿八经的上过街。对于宁江市这座烟柳繁华之地,我也从未真正地领略过。出家以来,基于严格的戒行操守,我对尘世间的生活一向是避而远之。老乡的话,无疑勾起了我久违的对尘世生活的好奇感。不过,我还是心有顾虑地推辞道:“算了,穿着这身和尚衣服在街上晃着感觉很不像样子呢。”老乡窃笑道:“你傻啊,衣服当然要换掉啦,穿着和尚衣服逛街怎么逛啊!”
老实讲,我对换衣服一事并不感到意外,在佛门中,那些“小和尚”们同时备几套在家衣服根本就不是稀罕事,这我从出家时的小庙开始就一路见识过来了。刚入佛门那会,我看到这种现象确实颇为吃惊,但随着混迹佛门日久,我对这种事早就能“平常心”看待了。
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穿过在家衣服了。当年穿上出家衣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把所有的在家衣服全部当废品处理掉了。当时我心里就非常确信的认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穿上那些衣服了。世事难料,人生有时候真的挺吊诡的,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了岔路口。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穿着僧装的自己。回想刚出家的那会,我常常会梦到自己回到家中又穿着在家衣服从事各种劳作以及与家人、朋友一起相聚的情境,每当如此,我都会如撞梦魇般的在内心叫喊着:“我已经出家了,我怎么会这儿?我要回到寺庙里……”
我甚至无法想像在这光溜溜的脑壳下面套件色彩分明的在家衣服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感觉。
(本章未完,请翻页)
我正想说我没有在家衣服。
“你如果没有在家衣服,我这里先拿套旧衣服给你换下,到了街上你再去买一套,我们这里哪个小和尚没有在家衣服呀?”老乡颇为体己地抢先说道。
时已至深秋,随着几日绵绵的阴雨,天气迅速转寒。老乡把我拉到了他的房间里,然后翻开了紧靠墙边的木衣柜,从柜子里面给我找了件褐色的旧夹克和一条灰色的直筒裤,接着又从柜子底下翻出了一双黑色布鞋,一齐扔在了我的跟前,朝我抻了抻脖子,示意我把衣服换上。他自己则从一个行礼箱里面掏出了一套运动服,一双白色旅游鞋,很利索的就把它们换上了,然后,又把僧衣套在了外面。我当时对老乡的这种穿法感到很纳闷,但我并没有多问。我也学着老乡把那些在家衣服穿在了里面,然后再把僧衣穿在了外面。由于里面的上衣比较厚,外面的僧衣被撑得异常膨胀紧绷,与脖子上那颗小小的光秃秃的脑袋很不协调,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畸形人。老乡又从行礼箱里面拿出顶黑色的鸭舌帽,并将它跟在家鞋子一起,装进一个纸壳袋子里,上面用一张报纸包裹了起来。
我们捣鼓完毕后,就一起出了老乡的房间。老乡提着纸壳袋子走在我的前面,我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眼珠子一个劲儿在眼眶里打转转,生怕被别人识破,就如同一个准备干梁上勾当的贼人,正小心翼翼地摸爬着。老乡见我神色慌张,颇为不屑地说:“看你紧张兮兮的,搞得好像去做贼一样!谁还会不知道呢?”我被老乡这么一训,也觉得有点神经过度了,我想:反正现在也没人管我,怕什么呢?于是我就大大方方的地跟着老乡一起上街去了。
到了街上,老乡把我带到一间公共厕所,趁着没人注意,他迅速地拽着我挤进了一个蹲位,关上了门。老乡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自己身上的僧衣扒拉了下来,换了鞋子。看到老乡如此干净利落的动作,我瞬间明白了他之前那样穿衣服的用意了。于是,我也慌慌张张地脱掉了套在身体外面的僧衣,换了鞋子,把僧衣鞋子又塞进了纸壳袋子里面,依然是用报纸包裹了起来。老乡把他带来的黑色鸭舌帽子扣在了他那光溜溜的脑袋上面,而我则是直接光着脑袋。我们俩又趁着外头没人的时候,钻了出来。
于是,我们俩“和尚”就这样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逛起了街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