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是两层楼房,里面隔了好几个房间,属我们村里最早建的楼房之一,别看现在有点破旧,但对于当时还居住在“茅草屋”的我眼里可是豪宅了。记得上小学那会,特别是在夏天,我经常是厚颜无耻地赖在他家地板上过夜,顺便蹭些吃喝玩乐。
他把我拉到了他家的厨房,进门对面摆着张旧餐桌,他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我走到餐桌右手边位置坐了下来。他从厨柜里抱出了一箱啤酒,端出一盘大闸蟹,又炒了碗花菜,弄了碟花生米,我们俩就这样边喝边聊了起来。
虽然我这么多年没回家,我们也没联系,但农村消息比较灵通,我这么多年在外面的“事迹”,村里人也早耳熟能详了。倒是我这么多年对村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很多人情故事我都一无所知,就像是刚来这的外乡人。
酒是神奇之物。多年没见,几杯酒下肚,竟生分感全无,变得无话不谈。本来还有所拘谨的他,开始向我倒起了苦水。由于小时候他资源比较好,围在他身边的朋友比较多,男男女女,各种人都有,就免不了会给一些“妖坑”(“妖坑”当地土话,是长辈们对坏孩子的蔑称)带坏,加之过早的异x交往,使得他无心上学,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辍学后家里窝了一段时间,终于在父母的打骂威逼下,去一家理发店当了学徒。可这货哪里能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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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天天跟着一群人到处鬼混,他父母实在拿他没辙,又怕他这样子下去迟早要惹出事情来,无奈之下,就让他姐姐带去了广东。他家仨姐弟,他最小,上面两姐姐,大姐长相一般,早早就嫁到外地,很少回娘家,二姐跟他一样,长相姣好,十几岁就到外面打工,几年后回村里,整个人变了个样,打扮时尚亮丽,身上香味扑鼻,在那时的我眼里,犹如仙女一般。他跟他姐初到广东那会,是在他“姐夫”的夜总会所帮忙,日子过得挺滋润,每次回家也是各种时尚帅酷造型,开着摩托跑车,后头总是坐着打扮时尚靓丽的女孩子。每每见其如此,我都羡慕嫉妒恨到怀疑人生。但命运之神不会总是一直眷顾着一个人。数年后,他“姐夫”的夜总会受到扫黄打击,被关停,“姐夫”也跑路了,不知所终,他却被公安抓了,以协助组织xxx罪判了二年半。出狱后,他跟着他姐开桑拿馆、饭店等各种折腾了一段时日,没搞出什么名堂。三年前,回到家里,结婚生子。婚后一直在家,偶尔打打零工,收入不济。他老婆整天泡在麻将桌上,一天到晚也没给他好脸色看,一吵架就赌气回娘家。由于老婆娘家人也不怎么待见他,他也就很少去,夫妻聚少离多,这都快过年,他老婆还呆在娘家不回来。聊到这儿的时候,他抹了抹眼眶,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起来。见此番景象,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的劝他:“生活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我们正聊的时候,厨房里进来一个女人。她看到我后,眼睛盯了我一会,继而又上下打量了我几下,惊讶地叫道:“你是端平的弟弟端云吗?”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是的。”
“你怎么回来啦?好多年都没看到你了嘛。”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今年回来过年,我也好多年没看见你了。”我故意打趣道。
说话的这个女人就是林佳的二姐,叫林薇,虽然年近四旬,身材微胖,不似青年时风姿卓越,但依旧打扮时髦,妆容齐整,风韵犹存。她瞥了暼桌面,似问非问地说道:“就你们俩在喝酒啊?”林佳忙答道:“是啊,你要不要来喝杯?”我拿起酒杯,微笑地看着她,轻轻的抿了一口酒,心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说话间,林佳已经拿过来了只杯子,放在了林薇的面前,倒满了一杯啤酒。她也没做作,拿起酒杯,冲我示意了下,说道:“好多年没见了,我敬你下。”说完,一饮而下。我连忙往我杯里加满了酒,站起身来,向她回敬了下,笑着说道:“谢谢”,也一饮而尽。为了避免气氛沉闷,我随口问了她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么多年了,我看你也没变多少,还是那么漂亮呀。”她略带羞涩的笑答:“我已经有回来一阵子了,哪里,现在都老啰。”说话中,林佳又给我俩分别倒满了酒。于是,我又主动敬了她一杯,我们几乎同时饮尽。我夹了几粒花生米放进了嘴里,边咀嚼边接着问道:“你孩子几个?应该很大了吧?”她听了一呆,收起了笑容,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姐的事情啊?她现在没小孩呢。”林佳连忙抢着说道。我咤异地看着她,咽了下嘴里嚼过的花生米,恨不得将刚才说的话也一起吞下去,脑细胞高速编织着各种台词,终于拼出了句话:“我真不知道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年轻哩。”说完,我抓起杯子,分别向林佳和他姐敬了下。林佳也伸出杯子和我碰了下杯,又向林薇碰了下。我和林佳一口嗦尽,林薇嘬了一口,搁下了杯子,向我们俩挥了下手说:“我不怎么会喝酒,你们慢慢喝吧,我不打扰你们聊天了。”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我顿觉气氛有点沉闷,夹出两根烟,扔了一支给林佳,自己点了一支,吸了起来。林佳又给我倒了杯酒,向我这挥了下杯子,我们就又干了一杯。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喝了五六瓶啤酒了。林佳开始有点东拉西扯,一会说村委不作为,这么多年,村里也没怎么发展起来,连条溪也没修好,还是一下暴雨,就发大水;一会说邻村的工厂污染排到了我们村,向环保局反映多回,环保局收了黑钱,一直都不处理。我觉得这些话题有点严肃,就点了几个小时候一起的玩伴名字,问他们现在的情况。林佳向我介绍说,付山财前段时间因为吸毒和打架,被公安抓去了,老婆也跑掉了;林近政在宁德市里开了家公司,发了财,成了大老板,搬宁德去了,现在跟他没联系。他又说了几个跟他一样,都没像样的工作……。聊了会,我看已经很晚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就道别了林佳,约了改天再聚,径直回家了。
夜,一如既往的宁静,除了偶尔汽车的驶过短暂地打破了它的宁静外,这里依然可以清晰的听到一些鸟叫虫鸣的声音,依然时不时的可以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回港船舶所发出来刺耳的鸣笛声,依然能够听到在某个昏暗的角落里传来的狗叫的声音,这一切也依然还是那么的熟悉。
但,最熟悉的还是那间盖着灰色水泥瓦的低矮土坯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