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始终会变成明天,而今天则会变成昨天,明天也注定会变成今天。珍惜今天,把握明天,缅怀昨天。往往我们在不经意间失去了这三天,当一切化眼云烟之后,才开始怀念三天前的风景。是怨天尤人、还是由它而去,没有人会理会也没有人会明白,因为这是三天后的风景。而我,也是没把握好这三天,记忆力只剩下三天后的风景,只是依稀记得,没有清晰的描绘,因为那段风景,是对故人的思念。
姥姥,老北京对外祖母的称谓。一提及姥姥这个字眼,大多人感觉得是温暖,是偏爱,也是向往。可能话不多,不像奶奶那样天天陪伴着自己,每时每刻用真理与谬论对你洗礼,但姥姥会静静地听你说,耳背的她或许时不常的打岔,问的你不知原由。可能姥姥不如爷爷那样,溜溜鸟,下下棋,公园散散步,但姥姥会绣朵花,做件衣裳,缝一床被子,给你一方温暖。可能姥姥并不如外公那样亲热,健谈,但姥姥会为你走上几里、十几里、或者几十里路,为你买你最爱吃的、最喜欢的物件。可能姥姥并不是那样端庄慈爱,甚至是每天都是灰头土脸,但那是一种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爱,大爱无言,或许就是这个理。隔辈人的疼爱,让我们活在蜜罐里。
那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姥姥落生在一个很偏远的小村里,排行老大,之后几年也有了两个弟弟。对于姥姥年轻的记忆,我也只是听家里人磨叨的往事,和老相册对姥姥容颜的保存。因为打小村里没有学校,很小就要务农养家,姥姥较同龄人比较显老,也正是年纪轻轻就挑水砍柴,个子也比较低。虽算不上身体健硕,倒也不算的太过清瘦。忠孝持家久,读书事尽长。姥姥除了几天扫盲班以外,可以说大字不识一箩筐。但是从小照顾家里癌症晚期的父亲,还要照顾弟弟,也算得持家的一把好手。
那个年代,没有现在的花花都市,每个人都向往着能走出村子,去镇里见见世面,或者有些声望的老家长,都愿意把女儿嫁给有头有脸的人。真要是嫁给党员,或者是个积极分子,那可是挣工分,拿月工资的小康人家,村里人都跟着羡慕。看以前的老照片,姥姥住的地方可以说的算是比较破败,用现代话讲,类似于贫民窑。村子四面环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的出口就是一条河。五六十年代以后,村镇城乡企业才开始规划,修的桥。以前的时候,姥姥就喜欢数九寒冬的日子,虽说穿的单薄比较冷,但至少不会趟河过去,要是赶上下大雨,河水一涨,那可不是趟河这么简单的了。姥姥家离村口不太远,三间破败的草房,门口拴着一只大狼狗。那个年代,干草也叫“攘秸”,别瞧不起这些干草,那可是宝贝。要赶在立秋之前收割起来,晾成干草,捆成一团,放起来。要是晚了,大家伙都割的差不多了,家里的房就等着夏天漏雨冬天漏风了。前几年带姥姥回祖宅,那个时候姥姥已经不是那么清醒,说话走路也不是那么灵活,但姥姥还是很清楚的记得祖宅的位置。那个年代,富裕一点的人家,现在还能看见一些破败的石头墙,而姥姥家,就剩下几棵木头桩。但姥姥还是很肯定的记得这就是她当年生活的地方,摸着几个突兀的木头桩,姥姥终于忍不住,那一刻是姥姥第一次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哭,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或许这就是姥姥对家的怀念,也是对故人的思念。也许姥姥大概知道自己弥留之际不多,重病前要回一趟祖宅,再看看曾经的家,曾经的故人。
姥姥那个年代没有像今天的那些玩具,也没有插画,跳皮筋的那些东西。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姥姥给了我一块大型动物的骨头,上边有几个圆点,听说那是姥姥那个年代唯一的娱乐设备。后来我长大以后才知道,那叫骨牌。并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黑色釉质的牌面,上边有红色和白色的圆点。姥姥家的附近全是山,可以说除了山,也就剩下几户人家。所以山上有很多的大型野兽,它们也是弱肉强食,白骨也就在山上随处可见,赶上砍柴遇见没有腐烂的动物,那可是一顿美餐了。姥姥那群同龄的孩子们会捡一些干净大块的骨头,到河里洗干净,敲开在打磨光滑,回家用烧红的铁棍在上边烫上几个圆点,那就是一枚骨牌了。大多数小伙伴会凑在一起,等攒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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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骨头,在一起烫,好能最快的制作好一副骨牌。那个年代,好多孩子在一起,一个个玩的有模有样,但他们从来不赌钱,因为那个年代对于钱这个字眼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也没见过钱长什么样。他们会聚在一起,从家里带些黄豆、玉米粒、或者富裕点的人家会拿本小人书来当做筹码,姥姥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一代老千,经常耍诈去赢一些黄豆,放在火盆里烧着吃,那种滋味,或许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懂得这就是一顿饕餮盛宴。
我记得有一年正月,大家都回来看望姥姥。表妹讲了一则笑话,说是一名老汉推着一车大粪摔倒了,弄得自己一身。路人赶紧过来帮忙,怕老汉摔坏了,结果老汉突然冒出一句,抢救公社大粪要紧。弄得我们是笑的前仰后合,却唯独姥姥没笑。后来听姥姥说,这个笑话现在看很可笑,但回到她那个年代,是真实的。大粪可是宝贝,每个时间段要上交公社,私自动用的话,是要遭批斗的。***没粉碎的时候,批斗的对象那可是犯了头等大罪,无异于今天的杀人贩毒。那个年代人的思想比较保守,也比较脆弱,要是被批斗了,轻的在赶出村子,重的要么疯疯癫癫、要么自杀身亡。就可想而知姥姥为什么不笑了。姥姥的村子里,虽然很贫穷,但是一年四季水果蔬菜倒是能自给自足。山里最多的是山楂和白菜,那个年代大食堂还没有解体,村民们集体施肥、松土、采摘。当然了,那个年代没有现在的化学肥料,全是大粪,他们都管叫“金汁”,也正是这无公害的肥料,山楂和白菜也特别的大。现在大多是反季节或者肥料催化的,姥姥说吃着没有以前的味了,但她还是每年都会买一些,或许是在追溯年轻时候的味道。
姥姥十七岁嫁给的外公,对于那段历史,很少有人提及,因为从那以后,姥姥过得十分不好。我和外公的关系打小就很不好,舅舅们也很少会回家看望他,因为外公赌博成瘾,可以说输的就差卖孩子老婆了。外公最早是知青下乡,留在了姥姥村。也不知道外公是知识分子还是貌比潘安,姥姥硬是嫁给了外公,也正是这一条不归的路,让姥姥在我长大前没少受委屈。外公兄弟姐妹五人,行二。姥姥嫁进外公家时其余的姐妹都成家了。因为姥姥出身贫贱,没有文化,所以婆婆很看不上姥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拿姥姥出气。外公经常出去赌钱,赌输了就拿姥姥出气,加上婆婆再说姥姥的坏话,姥姥没少挨打。庆幸的是,姥姥有三个很照顾她的小姑子,也就是我的三位姑姥姥。那个年代,家暴、赌博、酗酒是不能见人的事,轻则批斗,重则要受到牢狱之灾。姥姥不敢回娘家,怕让太姥姥看出来自己受气,也不敢举报外公赌博,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说白了,姥姥也是为了这个家的完整,让舅舅们有个父亲有个奶奶,可嫁到这样的人家,什么样的苦、什么样的罪只有自己知道。三位姑姥姥是文化人,懂得这人情大道理,看得出嫂子的不容易,经常接舅舅们和姥姥去他们婆家住上几天,吃得住的好歹不说,至少能够睡个踏实觉。无论是大爱还是小爱,姥姥知道三位姑姥姥的心意,也是对他们的孩子视如己出。县官不如现管,姥姥顶多也就消停几天,毕竟不能长住,所以家暴的事也没有多大缓解,后来,三位姑姥姥也是实在看不惯哥哥与母亲对嫂子的虐待,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顿,那时候大舅也快十二三岁了,和外公打了一架。也许是良知的发现,或是惧怕舅舅们的武力,姥姥以后的日子不算是太过糟糕了,至少不像以前那样经常挨打了。后来外公因赌博劳改了八年,姥姥的婆婆也是被大伙举报对姥姥的家暴,发配到东北劳改,一直没有回来。剩下的就是可怜的姥姥,孤儿寡母,姥姥带着五个孩子,一边挣钱供他们上学,一边扛起家的大梁。虽说有三位姑姥姥的接济,但是这孤儿寡母的日子也颇多清苦的很。好在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但是听他们提及,我也是颇多的为姥姥这些遭遇感到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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