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生命中那些无所不能的微笑。”
是谁写的?她忘了。但是这句话,她忘不了。可是,亦有那么几个时刻,人伤心的时候,也会微笑。譬如,江与川向楚清歌求婚那日,楚清歌婉拒的时候,江与川的嘴角分明也是挂着某种意味诡谲的微笑的。楚清歌不知道,那是他在嘲讽自己。
他以为彼此之间真的已然有了什么,甚至是相爱的。可是,他忘了,相爱的人从来也不是一定会在一起的。江与川今夜重又来到阒寂无人的午夜书店,一如那年他破产之后郁郁寡欢的数十个潦倒失意的晚上。但后来,楚清歌重又出现,他便心怀热望地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也这样对他说过的。
她说,他便信。
他东山再起那日,他甚至孤身坐黎明的航班去拉萨的大昭寺还愿。昔年,他与她一起旅行,在大昭寺时,他许愿说,若是有朝一日他能东山再起,他就向楚清歌求婚。可是,他又忘了,这句话里,只有前半句是愿望,而后半句不是。也终于,他的求婚,失败了。
又是什么时候,她也说过:“有失必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是还有一句“有得必有失”,她未说,他便忘了。失去公司的时候,她来了,难道赢回公司的时候,又要失去她吗?是终于,他也变成了另一个“楚清歌”,再不肯放过自己。
在书店找到江与川的时候,楚清歌终于知道,有时候,痛来得缓,并不意味着淡。也不过就是三日,江与川已然憔悴成迷路少年一般的模样,一俯首一低眉,尽是绝望。楚清歌缓缓走至江与川的身边,将他扶起,拥进怀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之又轻地抚摸他的脸颊,小心翼翼的,仿佛江与川是一件瓷器,一不小心,就会碎。
她的心里是真的有他。可是又能如何?她亦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她就那样坐在他的身旁,把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等待黎明,等待熹微晨光再次笼罩这广漠如迷的人间。一如那夜,她与他从八廓街缓步行至大昭寺广场,并肩立在经幡之下,与信徒们排队等待不可言说的朝阳。
2012年春节,江与川说:“清歌,咱们去旅行吧。”
好多年,楚清歌再未与任何人一起旅行,连公司每年年终的集体旅行,她都是不参加的,是摆明不愿在喧闹之中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的一颗心温暖如初。她清醒自持地走过了那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因而,江与川说这话的时候,楚清歌有刹那的惶恐。
这种惶恐,类似于迷惘,又夹杂了一点伤感。她不确定,日后会以何种方式与江与川继续来往下去,但眼下,她不得不说:“好,我们去拉萨。”也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她忽然便不再回避对江与川的好感,即便她从不打算言明这一点。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去拉萨。她一直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拉萨是好的,可是想要去、正在去、已经抵达拉萨的人,总是那么多。她生怕自己身在拉萨时,一颗心仍是污浊。但走出机场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她与拉萨之间的际遇,与任何旅人皆是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