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奇怪的,看你那样儿。”
“楚楚,你不知道,我姥姥家也在红石镇啊。”
“真的假的?骗人吧?”
罗琦立刻发誓,谁撒谎谁小狗。怕她不信,还详细描述一遍红石镇有名的各处景观和外婆家的位置,“就在镇中心小学旁边,前年还回去过呢。你外婆家在哪?”
楚楚答不上来,只说没去过。
罗瑞突发奇想,“楚楚,咱们的外婆都在红石镇,下次一起去呗。”
“我正这么想呢,倒让你先说了。”
罗瑞忙不迭向她介绍红石镇南面的山坡、坡下的红石河以及它们的四季变化,罗琦在一旁添油加醋,听得小姑娘入了迷。几个孩子正说笑着,罗正民忽然出现在面前。
“爸你下班了。”罗琦主动跟父亲打招呼,“写完作业玩一会儿。哎爸,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楚楚。”
楚楚大方地站起来,“罗叔叔好。”
罗正民打量着楚楚,心想看看人家孩子长的,便随口问了一句谁家的。
楚楚一指自家的位置,“后楼老陈家的。”
罗瑞好生纳闷,“错了吧,你姓郝。”
楚楚说是姓郝,可妈妈是户主。
“你母亲叫陈果?”
“对呀,罗叔叔认识我妈?”
罗正民脸上笑容消失了,不由分说一手一个扯起儿子。回到家,他警告儿子:以后不许往楚楚跟前儿凑乎。儿子当然不高兴,纷纷抗议,一个问理由,一个笑嘻嘻说:哥哥跟楚楚好着呢。罗正民讲不出道理,只说大人话你们听着就是了。
饭桌上说与母亲,江怡芳也瞪起眼睛:“吃错药了,小孩子玩你也管?甭理他,你们跟楚楚该咋玩咋玩。楚楚挺好个小姑娘,我都喜欢呢。”
罗正民没再言语,一直忍到儿子吃完下桌,才偷偷告诉老婆:楚楚的母亲陈果,可能是个大贪污犯,有检举材料为证。
“没人管吗?”
“忘了我说过你表叔有个情妇,就是她。有张士贵捂着,这个盖子谁都揭不开。说来也巧,张士贵上午把我叫去,让我接办陈果入党事宜,是伪造手续。这足以证明他们关系的真实性了。”
罗正民说话的时候,江怡芳一直在观察他:两眼发亮,精神抖擞,处于一种亢奋状态。这让她想起了在玉潭山军营驻地家里养的一条小黑狗,有一次小黑狗偷吃了家里的半坛子荤油,完事和眼前的罗正民一模一样。知夫莫过妻,罗正民想干什么她太清楚了。
“你打算怎么着?”江怡芳不动声色地问。
“这不跟你说呢嘛。”罗正民顾自沉浸在亢奋里,“当时我试着抗了一下,没管用。”
“想抗着?”
罗正民说得兴起,把老婆拽进卧室向她展示了两封检举信。
“如果情况属实,够判好几年了。”
江怡芳粗粗看过,轻描淡写地认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让他遵旨行事。按她的理解,陈果贪污与否,不是小小党办副主任管的事,何况不是一个人,有强大的后盾,甚至陈和张的利益是一体的,谁从中作梗,便是得罪了大老板,结果必将是打不着狐狸惹身臊,因为在省建二公司范围没人是张士贵的对手。
罗正民冷笑,“你不管我不管大家都不管,天下岂不坐满了贪官?把一个腐败分子介绍人党,我等于失职,是犯罪。”
“先掰手指头算算,在省二建公司你排老几?”江怡芳牢牢盯住丈夫,“就打说你党性强,觉悟高,你想咋管?全国几千万党员,其中有多少坏分子谁晓得,多一个少一个,都跟咱没任何关系。至于入党的事日后可能鼓包,你只是个经办人,再大的罪错也轮不到你来顶……你甭开口,一蹶尾巴我知道你拉啥屎,实在没辙向上级反映玩你的老把戏是不是?敢!劳服公司的上级是省二建,党政大权张士贵一手把着,再往上是建工集团和省建委,捅到天上他们没人?再者说,一旦那么干,矛头便是直接指向表叔。有你好果子吃?咱和他是远亲啊,没那个姘头近便。吃一百颗豆不知豆腥昧,在部队不差整那个司务长,你能转业?哪会儿有来省城这条后路,眼下呢?”
一席话,说得罗正民哑口无言。
“不为我,总该替孩子想想吧。”江怡芳继续道,“别太认真了,现实终归是现实。还有,别忘了表叔算是咱家的恩人啊,你的工作,这房子……”
罗正民屁股没等坐稳,老康凑过来,诡秘地告诉他一个最新消息:省二建已内定在第三梯队中选拔两名年轻干部赴省党校学习,一个指标给了第七施工队长,那个全国英模,另一个……
罗正民抢答:“是陈果!”
老康当即竖起大拇指,“聪明,老哥甘拜下风。这或许就是大老板屈尊急于给她抬轿子的直接原因。正民,抓紧吧,这把弄好,你等于交下俩人。需要我伸手尽管吱声……哎,哪儿去?”
“建材商店。”罗正民丢下这一句,匆匆离开大楼。
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劳服建材商店虽在市里,地点却很偏僻,下了大马路还要走一条七扭八拐的沙石路,才现出那栋红砖小二楼。看上去有年头了,旁边是一栋简易平房,估计是库房。
“同志,你找谁呀?”
罗正民骑在自行车上正张望着,一个手执本夹子的三十多岁女同志从库房门口走过来。人不算漂亮,却很耐看,容易让人想到端庄两个字。
“陈果陈经理在吗?”
“她刚走,你有什么事?”那端庄女人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