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慌乱地从化妆箱里拿出两个白色塑料小碗,塞到自己平平的胸前。
当年的陈果,细胳膊细腿,加上两个小碗,浑身硬孳孳的,像一个小妖怪。
她在台上又蹦又跳,不小心,前胸被身边的舞伴撞了一下,一只小碗顿时瘪了。
陈果不以为然,继续大跳特跳。
导演在后台急得又跺脚又打手势。带着哭腔说:
“小碗呀——小碗!”
陈果听见了,在台上用力一拍自己胸前的塑料小碗,小碗居然又鼓起来,她又继续跳起来。从此,人家都叫她“小碗”,她就脆生生地答应,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陈果在地上跳着舞,耿涌呆呆地看着,被她轻盈的舞姿迷住了。
陈果跳得满头大汗,一下子扑到床上,气喘吁吁地说:“累死了,我跳不动了。”
耿涌这才如梦初醒。他象抱孩子一样笨拙地抱起她,刚要吻她,只觉得陈果身子发软,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原来,她和王治斗了三天三夜,没吃好没睡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方才洗澡后又过于激动,脑供血不足,所以晕了过去。耿涌吓得死去活来,可又不敢去叫医生,手忙脚乱地给她做人工呼吸,半小时之后,陈果才慢慢醒过来。
耿涌紧紧地拥抱着陈果,眼中满是泪水。他信誓旦旦地说:“果果,你又为我死过一回了,我耿涌对天发誓,今后,有一点对不起你,天打五雷轰。”
陈果“扑”地一声笑出来:“阿涌,这是你们山里孩子的咒语对不对?”她调皮地学着耿涌的腔调,“天打五雷轰。”
耿涌拥紧她,心有余悸地说:“果果,我方才想,你要是万一活不过来,我就抱着你一起从这楼上跳下去。”
陈果为耿涌擦着满头大汗:“阿涌,你可别那么傻。”
耿涌象搂着宝贝一样紧紧地搂着她:“果果,今生今世,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不爱你。”
陈果象小女孩一样又幸福又心酸。她眨动着迷人的大眼睛说:“我不再是问号了吗?”
耿涌内疚地:“果果,你是我的惊叹号,想不到,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陈果见耿涌已经完全*了角色,不由得喜上眉梢。她觉得机会到了,此时不读圣洁宣言,更待何时?陈果跳下床,从旅行包里找到了那个小粉盒,先把它握在手心中,又把手揣到睡衣口袋里,走近了耿涌。可怜陈果自以为约束和掌握了这个石头一样憨厚的山里娃,岂不知,从此后,她反被他用忠厚掌握在手心里,一任他揉捏塑造,吃尽了苦头,也出尽了洋相。
此时,陈果以实验者高高在上的姿势自居,装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柔声说:“涌,我从未想献身任何一个男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不会爱上谁的,可你那么傻乎乎的,就象一个小狮子狗,又可爱又忠诚,让我情不自禁地感动。我平常只是对虚无飘渺的东西感动,你却用质朴感动了我,一想到你穿了小自褂在山里走的样子,我就喜欢得心里发疼。”
耿涌用他的大手抚弄着陈果的刷子头,感动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当编剧来当广告女吗?我的确是为了金钱。我需要钱。有了钱,我的剧本才能上演:有了钱,我才能周游世界,去看看巴黎,那是艾斯美拉达领着小羊羔跳舞的巴黎,也是所有艺术象心中的圣地。”
耿涌偎紧她,耳语般地说:“有了我,你就不用为钱奔波了,挣钱是男人的事。”
陈果柔声说:“那不行。我可不想当花瓶,不想找饭票。我要是为了偷懒,早去傍大款了。我要自己挣钱的念头是因一件小事儿而发。那是一个春节,我去商店办年货。剧团已经大半年没发工资了,我的一位老师和他的夫人也在商店里,他是一级剧作家,人品和文品都是我很崇拜的。他们挑好了一小堆刀鱼,买主见他们诚心买,把三块五一斤的价格提到三块六,他们便不买了。他和夫人扎撒着沾满鱼鳞的手,悄悄地走了。我看了难过,春节期间特意送去了五斤刀鱼。我本是好意,却让老师伤了自尊心,大半年没理我。涌,没钱的人只能是金钱的奴隶,我要做金钱的主人。”
她不敢说出自己为哥哥一家挣钱的真相,怕耿涌会瞧不起她,而心头却浮现出两个丢失的孩子那菜色的小脸。她确信哥哥说的,两个孩子是被人贩子用好吃的东西诱拐走了。一块糖一包肉,对于可怜的侄儿都是难以抵挡的。
陈果小女孩一样地抱住双膝,突然哭泣起来。
耿涌爱怜地再次把她揽入怀中,发誓说:“果果,我将一生守护你,像守护自己的眼睛。”
陈果止住泪,突然掏出那个小锦盒:“阿涌,你要是爱我,必须遵守我的《圣洁宣言》——”
耿涌傻乎乎地问:“什么圣洁宣言?”
姚晓津站在自家满是鲜花的阳台上,看着几株盛开的栀子花,沉醉地俯身嗅着香气。耿涛很会养花,他用山里人种庄稼的耐心,把阳台变成了花园。姚晓津只是个赏花者,从来不知道浇水。
耿涛照例浇水施肥后,又从晾衣架上往下拣衣物,抱进屋中,手脚麻利地收拾叠装在抽屉里。
他把姚晓津和自己的全装进一个柜子里。
姚晓津走到卧室门边,看到他往一个柜子里放衣服,忙说:“你为什么不分着装,我俩一人一个衣厨。”
耿涛抬起头,认真地问:“为什么要分开装?”
“找衣服好找嘛。再说,你拿衣服总不小心,扯得乱乱的。”她好笑地走近衣橱,“你看,你的衬衣袖子连着我的裤子腿,我的袜子又包在你的衬衣里面,真是应了那句诗:剪不断,理还乱。”
耿涛皱起眉头,不快地说:“你什么都想和我分开,对不对?”
姚晓津刚想说话,门铃响起来,她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刘玉。她眼睛哭得红肿如桃,脸上还有隐隐泪痕。看见门开了,她忙换上笑脸。
“嫂子,大哥,你们都在家?”
姚晓津有些吃惊:“是小玉,快进来。”
刘玉强装笑容的样子,很滑稽地。“大哥大嫂,我知道你俩都是大忙人,我平日不敢打扰,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请你们帮忙。”
她没说完话又流下泪来,晓津拉她进屋,她飞快地用手擦掉眼泪,再次挤出笑来。
耿涛吃惊地望着她:“小玉,你别客气,有事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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