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的人只有你,我只希望你能够陪在我身边。相信我吧,其他的就别说了,请你留下来陪在我身边,我只要你。”梁斐然像是怕他听不清楚似的,拼命地强调着她的真心。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只是时间和我都太自私了,我只怕我不能再有机会为你做什么了。小斐,阿正比我更适合你……”耿青云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泪水也漫延在他痛苦的脸上。
梁斐然拼命地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夺眶而出的不止是泪水,隐隐作痛的心早已淌着血……她独自体会着耿青云所说的话,双手无言地在他包扎着一层又一层染着血迹的纱布上来回抚摸着,试图再感觉他的体温。
耿青云似乎在微笑,但显得非常的疲惫。
在夜里最寂寥的那一刻,两人终于渐渐地没有了感觉,而天色也慢慢地亮了……病房内外的光线渐趋透明,让所有的悲伤都无从躲藏了。
好像是一个真正的结束,所有的悲伤都在耿青云伤重不治后,得到所有的平静。不知为什么,梁斐然面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完全痛苦的崩溃;她只是觉得很遗憾,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来不及了。
当初在廖珍珠来找她时,她实在不应顾忌太多而没有及时把一切告诉耿青云,这样也许秦楚宜就不会羞愤而死;而在耿青云流浪的日子里,她应该执意留住他……
但是,时间是不能重来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耿青云,那个带着梁斐然到滨江街看飞机起降、大声说着誓言的耿青云,那个爱吃红豆饼的耿青云,体贴入微的耿青云……他曾经拥有了二十五个年头的骄傲灵魂,就要随着没有方向的风渐渐飞散了。
一切的一切,都没得后悔了。生者何欢?死者何堪?一切就这样仓卒地画下了句点。
另一个不得不让梁斐然觉得遗憾的是,江世在耿青云出事的那一天,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的眼前倒下,虽然她在惊恐万分的血泊中还能够冷静地扶着耿青云到医院;但是,江世的精神却受到创伤了,之后的她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江世杰虽然安排了江世做了许多的心理治疗,但是,江世却真的崩溃了。她的记忆仿佛就在目睹耿青云受伤时——最惊惧的那一刻永远地定格了。
梁斐然无法用言语和她沟通了,看着江世年轻、清秀的脸庞……她想,江世一定不知道耿青云已经死了吧?不能感受到死亡的残酷,那能不能算是现在的江世仅有的幸福呢?
“我们还是决定要把世送到大哥那儿去,西雅图的环境很好,比较有利于她现在的病况。”江世杰说。
以前,江世总是爱拿自己的哥哥和梁斐然开玩笑;现在,三个人在房间里,所有的感觉都只剩下无奈的叹息了。
“二哥,你相信有神吗?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安排?青云和世都是好人,不是吗?如果世界上没有神的存在,我们又能期盼什么未来呢?世这么开朗、善良,老天却要这样捉弄她?”
“放心吧,医院方面还是认为世的情况是很乐观的,换一个环境也许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了。倒是青云的死,你表现得太坚强了,坚强得令人心疼;其实,你不需要压抑你的情绪,大家都很关心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总是让别人担心。”梁斐然笑了笑说,“二哥,我每天都会为世祝祷的,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我想事情都告一个段落了,大家都必须回到原来的方向,好好地努力活着,我也该振作起来才是。”
“你真的不想留在台北?看不到你努力的模样,我既心疼又担心。”
“我带的班级今年夏天就要考高中了,我得回去和他们一起努力。过一阵子,也许我会回来,或者就到国外,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不过,我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到台北,这里毕竟是我成长的地方,而且大家都对我这么好,我是应该回来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我和心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我们也通过了爱情的考验,下个月我们就要订婚了。”
“真的吗?真的太好了!希望你们结婚时,世已经康复了,我一定会赶回来的。”
“就请你多多祈祷,让神赐福给我们周遭的所有人吧。”
“嗯。对了,二哥,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谢谢你当年送我的泪眼娃娃。”她简单扼要地说着;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对那个泪眼娃娃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什么?”他好像没听懂她这似乎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喔,没什么。”她也被他不知情的表情怔了一下。真奇怪,难道江世杰已经忘了吗?也许吧?因为那也不是顶重要的,毕竟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梁斐然在南下之前告别了所有的人,也像是在一一整理自己所有的心情一般。她抱着缅怀的心情回到学校附近走了走,也徒步在耿青云家的大门外伫足了一些时间,后来回到念书时所租的地方绕了绕,最后在天黑前回到阳明山上的家。
回到台北的这几天,她就一个人住在山上的家里;没有什么大变动的格局,让梁斐然常常一个失神会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等待着一分天真浪漫的爱情,还会在寂寞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地弹着野玫瑰。
人类能有记忆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再度掉落记忆的深渊时,疾呼的门铃声让她吓了一跳。原来是倪正仪,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