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顾北生在医院的急诊室里陪着安然。
上午他到时,家时只有安然一人。安教授去学院上班,由于高越强出差,公司里有紧急事件要处理,半退休的安太太便去了公司坐镇。
秦姨把顾北生请进门后就去了市场买菜,本想在客厅见一下安然就离开的顾北生,犹豫再三去了安然的卧室,探病总不能连病人的面也不见。
顾北生尴尬的敲门,屋内没有声音,推开虚掩的门,见安然躺在床上。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挤进室内,令粉色墙布的房间充满了浪漫色彩。躺在同为粉色薄被下的安然黑色秀发在粉粉的枕头上铺开,犹如一个睡美人般恬静美丽。
“安然...”顾北生轻轻喊道,生怕把沉睡中的美人吵醒。
没有声音,安然依然沉睡。
看着床头柜上的药盒,顾北生想可能是吃完药睡着了,便打算离开。轻手轻脚退到门边,听到床上的安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再回头看只觉她脸颊通红,嘴唇更是鲜艳如血。顾北生迟疑着回到床边,探手触她额头,立刻被烫回来,这怕是上40度了。
“安然...安然...”顾北生复又唤她,刻意提高了声音,见她仍没反应,便直接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风衣把安然包起来抱下楼。
迷迷糊糊的安然环着他脖子,头歪在颈窝,唇角隐约露出一丝笑意。
患了重感冒的安然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打针到下午,顾北生不停的给她喂水,而安然就像个蒸发器,水喝进去都消失无踪,但好在体温慢慢降了下来。
稍稍清醒的安然精神很差,微眯着眼,一直拉着顾北生那修长白皙的大手不放开。
为了这短暂的相聚,她对自己相当狠心。
昨晚和顾北生通过电话后,为了打消他的怀疑,安然在卫生间足足冲了半个小时的凉水澡。要知道就算是在炎热的夏天她也不曾洗过凉水澡,更诓论现在已进入秋季,早晚温差大,虽然白天不明显,晚上还是有些凉,
她咬牙忍着浑身冰凉,果然夜里就开始发烧,早上故意不告诉父母。
顾北生去她房间时,她既紧张又忐忑,想像着他坐到床边抚摸她头发或者脸颊的情景,没成想他喊了两声就准备退出去,逼着她只好装做难受的发出声音。
怎么办呢?剩下的半个月她要怎样才能让顾北生爱上自己。每天看到记者发的顾北生和安吉的照片,她都快被气炸了。他们的关系似乎又更进一步,安吉虽然答应给自己一个月时间,但自己也没闲着,天天和他到处玩。
现在自己终于把顾北生拉过来,就一定不能轻易让他走。但是有什么办法留住他呢?眼看着吊瓶快打完了,安然躺在床上苦苦思索。
顾北生开的很慢,坐在副驾驶的安然看似平静,心里却似油煎,一会儿他把自己送回去后又会离开,办法仍没想出来。
正在安然心烦意乱中,电话响起,随着电话里的声音,安然发出几声惊讶的呼声,心里却暗暗的高兴。
“北生...发生了一点意外情况。”安然隐藏起眼底的喜悦,转头看着正沉稳开车的顾北生。
“什么?”顾北生看她一眼,又手持方向盘看向前方。
“刚才是卫生防疫部门打来的电话,说今天有一个病人情况很特殊,化验结果刚出来...他病毒的传染性很强,今天所有在急诊室看病的病人都有可能被传染...”
顾北生“嘎”的一声把车停下,难以置信的看着安然,“什么?”
“他们说我们有可能会传染,还会把病毒传染给其他人,要我们隔离观察,如果擅自出去传染给其他人,要负法律责任。”
...
见他不说话,安然接着说,“他们联系的有酒店,如果不想住酒店,在家也可以,只要...不出门就行...”
“多久?”顾北生皱眉,没想到运气这么差,陪着打针都能遇到这么奇葩的“好事”。
“大概要半个月...具体时间会电话通知...”
一听这话,顾北生苦恼的手拍额头。这个月的工作都集中在下半个月,马上要忙碌了又赶上这事,要是贱贱知道了恐怕要跳脚了。
“对不起,都怪我生病,害你影响工作。”安然愧疚地垂眸,不敢看顾北生幽邃的双眸。
看着安然苍白的脸色,顾北生还能说什么,毕竟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遂叹气拍拍她的手安慰,“没事,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你打算去哪儿隔离?”安然又问,打定主意要跟他一起。
“在家,我讨厌住酒店,在家里还能练琴。”车子又开始慢慢滑行,顾北生考虑的很周到。
“我也讨厌住酒店,可是我要是在家隔离的话,我爸爸妈妈就要去住酒店,我妈妈身休不好,会睡不好觉的...怎么办...都怪我...什么时候生病不好,偏偏赶在今天去医院...”安然埋怨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事...我那里房间多,你去跟我一块隔离就好。”顾北生没想那么多,见安然着急随口说道。
安然心中窃喜,成了,计划已成功一半。
刚才电话其实不是防疫部门打来的,只是医院的护士告诉她,她把药忘到病床的柜子上,让她明天去时记着找护士拿,她灵机一动编了这么个传染病,为的是制造和顾北生在一起的机会。
只要能跟顾北生住一起,她就有自信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让他爱上自己。
安然压着心里的激动,装着担心地问,“你的经纪人和小绯去住酒店,他们愿意吗?”
“嗯?”是噢,他们要住出去,尤其是贱贱,自己隔离后耽误了工作会让他更忙,一天都不能耽误。还有安吉,想着跟她在一起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忘记她不能留下来。
这样看来,这半个月只剩安然跟自己在一起。
哎呀,草率了...顾北生心里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已收不回来。
安然对自己的的心思顾北生知道,并且一直总在想办法回避,这样孤男寡女同住半个月让他心里极不踏实,万一让安吉误会阻止了他们更进一步的发展,那他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要不,还是去住酒店,总比失去安吉好。
打定主意,顾北生把车停到路边,掏出电话说,“我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意见,要是反对我们还是去住酒店。”
顾北生的话让安然有些许的失望,他明明是老板,无论是安吉还是张健都是他的下属,用得着这么客气?
自己费尽心机难道是为了跟他在酒店各住一间房?
说是商量,实际顾北生只给安吉打了电话,把情况告诉她后问她的意见,安吉想了想说,安然还在生病,去酒店会不方便,她和贱贱搬去酒店。
只要安吉有一点点的不愿意,顾北生就打算借势去酒店住,但她没有反对,还善解人意地给安然收拾好了客户。
他也只好作罢,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么好的姑娘千万不能辜负了。
挂了电话,安吉心里很不舒服,一个月的期限安全过了半个月,本以为可以这么无声无息的渡过,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是天意还是安然故意设计?
年轻男女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半个月,难免相互吸引,出来后...还是现在这样吗?安然心里隐隐不安。
虽然顾北生之前没说,但凭着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她知道顾北生喜欢自己,只是一直装糊涂。这一年多相处下来,顾北生对自己的在乎她看在眼中,因为她的事几次耽误工作也毫无怨言,并且明知道迈克伤害过自己,他仍不离不弃,这都让安然感动。
但他是那样优秀,那样万众瞩目,身边的女孩应该是白玉无瑕、无可挑剔的,不该是她这样有污点,尤其是被迈克伤害之后。她的存在将来会是记者攻击他的软肋,会让他蒙羞。所以当知道安然爱顾北生时,她鼓励她去追,并真心希望能促成此事。
为此,她拒绝顾北生。
但,她无法操控自己的内心,无法让内心拒绝对顾北生的爱,情感最终打败理智占了上风。
从她知道自己身世起,从她记忆恢复后,整个人像被掏空了,感觉自己就像萧瑟风中的一片落叶,在秋风中孤独的飘零。是顾北生在她身边默默的给予温暖,让她在凄凉的夜里眼泪不是那么的苦涩。
现在她终于说服自己,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全心去爱时,安然以这种强势的手段走到顾北生身边。
自己还有机会吗?
渐渐冷静下来的安吉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找回理智,她相信顾北生是个君子,和自己同处一室那么些日子什么事也没发生,和安然只是在一个屋檐下,各住各的房间也一定不会有事。
不管是不是自欺欺人,她现在只能这么想。
就当是个考验吧。
傍晚时分,安吉推着自己和贱贱的行李搬出了别墅,一同出来的还有许姐。
顾北生和安然坐在车上等着,轻柔的音乐缓缓从音质优秀的车载音响中流出,以避免两人的尴尬。
等待期间顾北生把这突发情况告诉了贱贱,让他早做处理。
贱贱果然在电话中急得跳脚,还让不让人活了,明天的机票他都定好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隔离,不是二三天,张嘴就是半个月,设备、场地、人员、宣传...所有都准备就绪了,突然按暂停,这是要玩死他才甘心吗?
张健只差吐血了。
听着贱贱在电话里大声的埋怨,顾北生把电话拿远一点,任他发泄。
“你们去的哪家医院,到底是什么吓死人的病毒要把人关半个月,我亲自去问问。”发泄完的贱贱不甘心的在电话里询问。
一直没说话的安然示意顾北生,她接过电话就对贱贱道歉,柔弱声音中带着哭腔,“对不起,真得很抱歉,医生说护士给他打完针后接着给我打针,我算是密切接触者,所以才要被隔离。”
“由于病毒还要进一步检测,为了不引起大众恐慌,让我暂时保密,以减小不良影响,所以请你谅解,真得很抱歉...如果给北生造成了经济损失,我愿意赔偿。”
身为乐团副团长,她太清楚这其中的门道,肯定会有损失,但为了能得到顾北生,这钱她不在乎,必竟得到了人,还怕钱跑了?
就算人财两空,这笔钱对她也不是大数目,有个有钱的老妈,说话就是这么豪气。
损失是必然的,且数目不小,先不说前期的宣传、设备租用等费用,就是现在要付的违约金那都是几十万,想想都肉痛。
不是如果造成损失,是一定会有损失,这话在贱贱嘴边滚了几滚,才终于憋下。见安然已经这样说了,贱贱稳了稳情绪,说话的语气不再气急败坏,“我们商量之后再决定吧。”
虽然这样说,赔不赔偿还是顾北生说了算,贱贱分析以顾北生的性格,这损失可能跟前二次安吉的一样,都自己背了。
他意中人的妹妹,他能让她赔?而且...半个月之后,谁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还两说。
唉,贱贱挂断电话,心情烦燥的一下下的以头撞墙,希望撞出个意外惊喜,突然说不用隔离的电话来。
很可惜,电话没有,头包倒是一个。
看到安吉和许姐拿着行李上出租车,顾北生很想上去帮忙,但也只能坐在车内眼睁睁地看着,连窗玻璃都没敢降下来。安吉的病刚好,免疫力低,万一自己感染再把病毒传染给她,那他得心疼死,还是...算了吧。
搀着安然进屋,把她扶进许姐提前收拾好的客房,出来看着空荡荡的没有了安吉的客厅,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寂寞感。
摇摇头甩掉不良情绪,顾北生给安然倒了杯水端进去,惊讶发现安然抱膝坐在床上默默流泪。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安然哭着摇头,却不说话。
经顾北生再三询问,才知道原来她住楼下害怕。
楼上三个卧室和一个书房,已没有空房间,仅剩的客房在一楼,挨着许姐卧室,现在许姐也搬了出去,楼下就只剩安然一人住。
顾北生犯了难,只好给安吉打电话。
接到电话安吉有些意外。
害怕?
想起曾经小时候所有人都住在二楼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时,她独自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也是害怕的瑟瑟发抖,后来习惯也就不以为然了。
没想到安然只是独自睡一楼,就已经害怕的流眼泪了。人跟人果然不一样,同样是安世学女儿,差别还真是大。
安吉除了感叹自己命不好,也无他法,必竟那个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只好让安然去睡自己房间。
只是...这样就跟顾北生房间门对门了。
“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做点轻淡晚餐。”看着安然在安吉床上躺下,顾北生出去前轻声交待。
“嗯。”安然微笑点头。
听到顾北生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安然环顾四周微微皱眉。这房间她以前来过,太简单了,墙上没有壁画,桌上没有鲜花,除了稍微干净一点,清淡的如同男子房间。
一点品味都没有,竟然还是搞艺术的,真给艺术丢人!
随着头部转动,鼻子轻嗅二下坐起来,皱眉抓起枕头放到鼻下,立刻现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这气味...为了离顾北生近点,忍忍吧,继而把枕头翻面放下。
晚上,安然妈妈得知女儿生病不放心,趁着送换洗衣服,在窗外看了好久,通过电话千叮咛万嘱咐,一再请顾北生把她宝贝女儿照顾好,才不舍离开。
由于白天打针的关系,安然夜里还好,但是从第二天起,又开始发烧,虽然安太太取了药送来,但药效不明显,还是反反复复的发烧。
顾北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守在床边陪着,监督她按时喝药、多喝水。三天后,安然终于不再发烧,精神一点点好起来。
这几天照顾生病的安然,顾北生没跟安吉好好的视频,每次刚说几句话,安然就有事情,不是喝水就是喝药。
今天吃完早饭,看安然在楼下坐着,顾北生有意躲到书房,准备和安吉好好聊聊天,诉诉苦。
“咚咚咚,”几声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不用问就知道是谁。
尽管顾北生没有说“请进”,门还是被轻轻推开,安然伸着脑袋站在门口。
“怎么了?有事吗?”顾北生心里有些不满,面上尽量不显露出来。
安然嘻嘻一笑,“一个人在楼下好无聊,看看你在干什么?”
“我在和朋友视频,”顾北生故意含糊地说,以为安然会识趣出去,没想到她立刻跑过来,兴奋地说:“是安吉吗?我也想跟她说话。”
说着把头凑到顾北生旁边,全然没留意脸贴在他耳朵上,笑着跟安吉打招呼,热情的就像半年没见。
安吉自然是一番关心、慰问。
“对了安吉...你卫生间里的沐浴露我能用吗?”看到视频里的安吉点头,安然又问,“你的化妆品也能用吗?还有保湿面膜,这几天发烧,感觉皮肤都像被烧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