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零,既零,果真是你。看来这凡世百年,不会太难捱了。
且说既零去玄天峰转了圈收了徒回来,昨日宿醉后的头疼也缓解的差不多了,在看自家山峰这稀疏斑驳的灵气,不禁又是一阵扶额。
一年前的大战,将丛云峰毁的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收拾的差不多了,可这灵气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的,而丛云峰上的弟子也都资历尚小,只得她一人多去掌门那里走几趟,领些降妖除魔的任务回来,也好得了凡人的祈愿,尽早凝聚灵气,还她丛云峰一个真正的仙境。
仙人的岁月总是过得飞快,两年时间不过一瞬,既零在丛云宫中除了修行便是醉酒,然后一趟一趟接了任务往外跑,收的那些个弟子也就看了那么一眼便放下了。这次从千重山避暑回来已有两月,山下便有弟子来报近日事宜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毕竟她虽是峰主,辈分资历却都尚小,一般仙门的集会不去也罢。待听完那些个有的没的后,打了个哈欠,便摆手让那弟子下去了。自师父陨落,她一个人撑着丛云峰,却是越发的惫懒了。
那弟子正要走,却顿了顿,又道:“峰主,洛云川上月已学会御剑了。”
既零听后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自个儿还收了个徒儿呢,想清楚后嘴角又抽了抽。
若她记得没错,那娃娃虽然资质上佳,可入门时明显没开始修行,而今两年不到,竟已是学会御剑了。要知道就算她四师兄既明也算资质极好,也是三年御剑呀,洛云川这什么逆天的资质!
好容易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想想这么好的娃娃是自个儿徒儿,也是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先摒退了那名站那儿许久等着回话的弟子,然后好好整理了一下平日里散漫的仪容,可要好好见见自家的宝贝徒儿。还好没让师伯抢了去,突然有点后悔这两年将他丢在明阁有没有耽误。
等到了明阁,在那讲学堂里却没发现自家徒弟,问了明阁中讲经的弟子才找见洛云川的屋子,刚想敲门,却又放下了,在眼上施了个法决,打算看一下自家天才徒儿在干嘛。
这一看了不得,都日上三竿了,这混小子竟然在睡觉!
仙门不仅注重天资,更注重心性,似他这般惫懒,白白浪费了一身绝佳的根骨。
思及此,既零也不敲门,直接一个穿墙术,到了洛云川床边。
洛云川被叫醒后迷迷糊糊的,一转身看见既零正站在床边,赶紧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后,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手脚并用抱住了既零。
既零这厢正准备训斥呢,却被洛云川扑的差点站不稳,还未待开口,洛云川却一扁嘴吵了起来。
“师父,分明说好的我学会御剑就来接我,我一早便学会了你也不来,我御剑去找你,可就是到不了丛云宫,我还以为师父不要我了。”
丛云宫上有结界,即使是丛云峰上的弟子,没有既零的准许也不能入内。想到这里,既零也是略有尴尬了。
“前些日子师父有事出去了,这不一回来就接你了吗。”既零随口扯着谎,脸不红心不跳。
既零好不容易将洛云川从身上扒拉下来,蹲下身来看这娃娃,还是和两年前一样粉粉嫩嫩的,鼻头委屈的泛着红,着实可爱的紧。比起之前似乎长高了些,不过既零也没怎么注意到,看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便随手从袖里乾坤中摸出了支白玉洞箫。
“这支洞箫由千年冰玉制成,是为师此番出行为你觅得的,虽是晚了些,便算作见面礼吧。我丛云峰于音律一道有所造诣,日后为师会一一教你。”
洛云川得了玉箫,这才放开了手,然后转身在床尾拿了个小包袱,乖巧的站在既零前面。
……
这是一早就准备好直等着走的节奏啊。
自从洛云川一睁眼就在绞尽脑汁哄徒儿的既零见状,也不敢耽搁了,就怕这娃娃一个不对再哭起来,便抱起他回了丛云宫,那什么教训徒儿的话早就抛到了脑后。
小徒儿到了丛云宫,脚一沾地就到处跑了起来,几个房间串了会儿,发现丛云宫实在太大了,干脆御起了剑,既零怕他刚学会御剑,一个不慎再摔了可不好,便跟在小徒儿身后,看着他疯玩,等到他玩累了,才降在丛云宫后四方水引的瀑布旁,撩拨着一旁池子里的锦鲤。
“师父,丛云宫就你一个人吗?”
既零眼神暗了暗:“你师祖和师伯们与魔族相抗,陨落了,丛云峰一脉,除却你那些师兄弟们,仅为师一人。”
“魔族真坏,我爹爹娘亲也是魔族杀的,我以后定会找他们报仇。”洛云川小小的手握成了拳,眼眶红红的。
说起来,既零竟还没有了解过这孩子的身世什么的,做师父做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魔族若作恶,自当除之,然善恶一事,世间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日后你经历的多了,也便知晓了。”既零虽恨极了魔族,却也还明事理,洛云川年岁尚小,不该有留下这般深的恨意,此时的教导万不可疏忽。
洛云川看着既零,似懂非懂的“哦”了声,又扑到了既零怀里道:“师父,以后丛云宫上不是你一个人了,我会陪着师父,保护师父,不让魔族伤了师父的。”
既零看着乖巧的小徒儿,也是笑了。是了,以后不会再是她一人,这丛云宫也是有几分人气了呀。
“丛云宫中,丛云殿是主殿,云水阁是为师住所,其余殿阁都空着,你且随意选一处吧。”小徒弟疯玩了这么久,包袱还在她的袖里乾坤里呢,看这模样也是累了。
“我要和师父住一处。”洛云川理所应当地看着既零。
“胡言,哪有师父徒儿住一处的道理。”
“我在家就是和娘亲住一处的。”洛云川理直气壮。
“为师说不可便不可。”面对无理取闹,既零也板起了脸,拿出点做师父的样子。
她这一天已经妥协了不知多少次了,再这般下去,她这师父做的也太没威严了。
洛云川见状,苦了一张小脸,既零却装看不见。见这事情没的商量了,他才退后一步:“那我要住在离师父最近的地方。”
好容易在沉星阁安顿好了小徒儿,天色也暗了,既零检查了一下洛云川的修为,再次暗叹了声妖孽,灵台充裕,竟是已经筑基了,再想想自家四师兄修行到这时,怎么着也用了五年吧。看来她得去请教一下师伯们怎么教徒儿了。这么好的天资,可不能给她教坏了。
待沉星阁灯光熄了,既零才停了修行,睡了下。丛云宫重回孤寂,唯余草虫鸣。廊上雕百草图的琉璃灯却散发着柔和的光,映得整座宫宇暖了起来。既零怕小徒儿惧黑,给将近三年未燃的灯盏续了灵气。
洛云川躺在床上,却并未睡下,黑夜里依旧目光灼灼,把玩着既零白日里赠的玉箫。
他可不信这是既零专门为他寻的。说什么千年的冰玉,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既零同千重山交好,而千重山最是盛产冰玉,她腰间配得法器不就是根玉箫的吗,估计是炼了一排,见人就赠,还真是敷衍呢。
不过虽是这般想着,却将那玉箫好好的放在了枕侧。
那番世间事并非非黑即白的言论也着实有趣的紧,不愧是敢将峰主之位授与妖类的君羽山,来此拜师还真是选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