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您也有八卦的时候,厂花……”
“我是特意找你的,小李。打搅了你们了,回头和小谭解释一下。毕竟是下班时间吗。”任绍贤没有在纠缠于厂花的问题,做好铺垫,切入正题。
“您今儿是怎么了,有事您就支应一声,我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赶过去?”他心道:这节骨眼,顶头上司来找自己,一定有大事。
“工厂里还有一种模式的上下级关系,就是师徒。今天找你,就是想考察一下你,想知道你的水平和悟性如何,配不配做我的徒弟!”任绍贤道:“谈谈你实习的体会,别敷衍了事,一句话,我不想扯闲篇儿,不想在人情理短上浪费时间。开始。”
“那您先容我想想。”墨玉眼凝固片刻,流转起来,“师傅,万事万物皆有道可寻,生、长、壮、老、死,当下荣光垂老,濒于死亡。荣光的荣耀辉煌已经是过去式。”停顿一下,看着他,任绍贤点头示意继续,这小子还挺贼乎。
“当下的状况,表面不错,其实不过是将死之人,打了一剂强行针。荣光很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倒也不会太快,毕竟万人的生计问题,需要纺织部、京城政府去解决破局,在解决之前,还能勉强维持。”
“勉强维持,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说说怎么维持,如何打破荣光的乱局。”任绍贤道。
“抛开政策环境不提,只说现在。如果把荣光好比一支军队,军队就要打仗,要占领地牌,当下的局面是:荣光的地牌越来越小,原属于荣光的都被南方的厂子占了。原因复杂,但管理决策是主因。不提这个了!”
“打仗要有人,要想打赢,就要有气质,气是士气,质是素质;打仗要武器,再好的士兵如果拿着生锈报废的枪也打不赢;要有补给,打仗打的是消耗,是用钱堆出来的。不能像红军长征那样,一场仗只发三颗子弹,子弹打完了,是跑是留?”
“再具体点。”任绍贤心道:刚收的便宜徒弟不简单啊。
“先说人,人心涣散,人浮于事,好办,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让他们看到挣钱的希望,就行,就会有士气,也才能让他们呆的时间长一些。拿织布分厂来说,每年过完节,都会四处招人,人来了,呆两年,能干了,就走了。南方的厂家情况也差不多,这是所有劳动密集型企业长期面临的问题。打仗要靠老兵油子,新兵蛋子是靠不住的。最短的时间,把新兵变成老兵。培训非常重要,优秀的培训教师非常重要。”说到这里,李泽风心有所悟。
“再说武器,还是织布分厂,那些五六十年代的老旧织机,再过些年,都可以进博物馆收藏了。幅宽窄、产量低、品级低,设备老化,故障频繁,确是我们打仗的主要武器。而南方厂家,清一色的剑杆机,再把咱们的工程师和技工招安过去,加上体制和管理的优势,两军对垒起来,咱们荣光,是一群手拿红缨枪、枪头还没尖儿没刃儿的毛头小子,而对手握重机枪和带瞄准镜的枪械、粮草弹药充足,根本不屑和咱们打,没意思,得不到好处,荣光做的都是低端货,没利润的东西。对方,却可以吹牛:我们比那些国营大厂,就像荣光,强的太多太多了!他们做不好的,我们能做好;他们做不了的,我们都能做。”
“不客气地说:某种程度上,荣光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南方厂家随时打脸的,再有就是他们的免费人才培训基地。”
通常情况下喜怒不形于色的任绍贤,此刻脸色铁青,荣光存在的意义是让人打脸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他,作为在荣光工作二十年的老人,最好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见证了荣光的辉煌与衰落,心中无奈又有所不甘。叹了口气,正色道:“说说怎么能让荣光起死回生,咱师徒俩好好唠唠。”语气渐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