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挨过了一晚,汴京城内乌烟瘴气,继江驰禹之后,容歌也给宫里去了消息,内阁送来的折子摞了高高一层,堂下的小太监们看着都忍不住心焦。
整个宫内也死气沉沉的,下了朝容祯去了皇后宫里,皇后正拉着仲小枫说话,她们都知道京中正值危难,后宫不能再添乱,皇后虽然知性柔和,可也是个有手段的,这么长时间,后宫一点事都没出,妃子嫔妾都被她拿捏的稳稳的。
容祯进来的时候,仲小枫连忙屈膝见礼,容祯几分疲乏的摆摆手,仲小枫到皇后身边站着了。
“圣上怎么过来了?”皇后知道他政务繁忙,容祯连着大半个月没有踏入后宫了,她让婢女上茶,见容祯眉心愁容密布,就隐隐心疼,“来臣妾这歇歇也好,圣上最近太累了。”
容祯稍微敞了敞身子,靠着椅背说:“今日午时候前后,江驰禹会率兵出城,同乱军交涉。”
皇后愣了愣,没有作答,一是后宫不得干政,她向来以身作则,二是她不知道怎么接。
好在容祯只是停了下,又兀自说:“不是谈判,朕同乱军也不可能谈判,是江驰禹主动要求,去对对乱军,后方有照应,他随时能撤回来。”
皇后点头,“渊王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京中如今人人自危,江驰禹昨夜上奏,朕想了整夜,得做两手准备。”容祯微一抬眼,禄涞双手呈了圣谕来,他说:“皇后先看看。”
皇后莫名的心里不安,可她还是接过看了,当即面色一紧破了声,“圣上——”
“别大惊小怪。”容祯笑了笑,“苏敞之提出迁都广陵,朕当时就明白他说这话是为了歌儿,是朕低估了他,让他把局势看到过于透彻明晰,可朕不能离开汴京,万一城中百姓生了异心里应外合,汴京城必破,我容氏天下也不可能拱手让人。”
皇后头皮发麻,双腿都不由自主的打颤,紧紧攥着圣谕说:“圣上,我是一国之母,大敌当前也不会后退半分。”
容祯见皇后红了眼,缓缓坐正去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朕得为容氏计算好一切后路,朕信你,所以这后路朕得交给你去做。”
皇后摇头,眼泪已经掉了下来,“臣妾要陪着圣上,哪都不去。”
她怎么能离开容祯,就像他说的,万一汴京城破,那再出城就是九死一生,皇后不敢想,也不敢在城破之际带着容氏根基后撤广陵。
“臣妾不要……”
容祯心中也泛起柔软,他说:“这是命令,朕已经把孩子们都集在了一处,臣子府上的暗令已下,钦天监满阁夜观天象,没一人敢说汴京气数正盛,朕也不想汴京的气数尽在朕这,可万一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大周之主还得是朕的血脉,皇后,朕这些年的艰辛,你明白的。”
“臣妾……”皇后失了态,她摸了摸容祯鬓间的白发,自己还是满头青丝,怎么枕边人短短一年间就老了很多,她哽咽道:“圣上与臣妾相识于少年时,那时你我都一无所有,我亲眼看着圣上走到如今,其中艰难又怎会不知,正因如此,臣妾愿与圣上共生死。”
年少光影纷至而来,容祯想起了自己卑贱的幼年,想起了宫中险恶的嘴脸,他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孩子,也是个不幸的孩子。
深深的叹了口气,容祯说:“安排好这一切,朕才能稍稍宽心,捷菀,开始准备吧。”
“捷菀”是皇后的小名,皇后感觉覆着自己的温暖掌心慢慢抽离,与此同时容祯起了身,他一口茶都没喝,皇后低颤的唇音传过来,容祯听见她说:“臣妾遵命。”
容祯刚出去,皇后就面向宫门跪了下来,太监宫女一股脑的上前扶她,皇后推开他们重重磕了下去,“天佑我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