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了面儿,两个人连忙叉手道喏,种世衡当先开口道:“我一连催促了三五遍,可把你徐子阳给盼来了!一路上过来还顺利么?”徐东便道:“大体还平稳,路上遇着些许的蟊贼,幸而有这个兄弟保护,我们没有什么损失!”
说到这时,徐东把苏吃囊介绍给世衡道:“这个兄弟叫苏吃囊,一向在夏人那边做事。因恶了野利遇乞的心腹,天都山那边没法待,就投奔过来了。我看他也算是一个人才,正好咱们这边也用人,就叫着他一块儿过来了。相公看看,做一个指挥使可以么?”
世衡便道:“子阳的眼光,可比我强,看人肯定会不错!”徐东急忙客气道:“下官就是个酒闷子,哪敢跟相公相提并论!”
因为徐东的引荐,种世衡也就收留了苏吃囊,命他在清涧城住了下来。苏吃囊自己心里道:“早知道投宋这般容易,谁还去费那个鸟劲,去野利遇乞眼皮子底下偷刀呢。”
清涧城如今已建起来了,朝廷重新又开了榷场,宋、夏两国又开始市贸,比起先前的荒地来,这情景已经大不一样了:街道上是人来人往,蕃、汉的都有,沿街的店铺亦节次鳞比。路旁边也有挑担卖货在吆喝的,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城内交谈的有汉语、有党项语、有吐蕃话,有回鹘语、有粟特话、有突厥话,还有一些听不懂的其他的话。城中各色客店不少,风格装饰有蕃有汉,以备来往的客商停歇。时常有军士携带着公文,策马行过,众人迅速就让出条路来,等到军士不见了踪影,街道上又像先前那样,重热闹起来。
不单城内,城外也是番好景色。因为种世衡屯垦营田,几年的时间,清涧城外已经不复是原先荒滩的模样,已良田千顷,碧油油一片全都是绿色。许多农人都种了菜蔬,一清早赶车、挑担,进城里来卖果菜。也有许多卖石炭、柴薪的,天不亮就起来排队进城。
自从苏吃囊到了清涧,渐渐地城中蕃人、汉人便就熟了,谁知道这里竟然能遇到熟人。此不是别人,是西夏左厢监军野利旺荣帐下的浪里、赏乞、媚娘这三个。当初苏吃囊在野利遇乞帐下的时候,经常去旺荣那边办差,因此认得。
那三个人,突然看见了苏吃囊,脸上的神情也都是一惊,然后又笑着打个招呼,寒暄上几句。其他的话,三个都没有多说。问别人时,其他人说,他们三个因为做错了件事儿,被野利旺荣怀疑要杀,不得已也就投来的。
听见别人这么说,苏吃囊自己心内道:“这话说出来却是放屁。浪里、赏乞、媚娘他们,不比苏吃囊在遇乞帐下,不得重用。他们是野利旺荣十数年的心腹,为了一点的小错,就这么跑了?
当初旺荣为了浪里和赏乞,差点得罪了李元昊,媚娘全族的性命,也是旺荣救下来的,谁还能离间了他们呢。就算是逃走,赏乞、媚娘两个倒罢,浪里那厮苏吃囊知道,是宁死也不肯背叛旺荣的。
就算他们是真的反了,他们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逃去中原隐姓埋名,倒还敢在待清涧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丝毫不怕。别的不说,野利旺荣野利旺荣为防他们泄露消息,早就派人来杀了,糊弄谁呢。”
因这件事上,苏吃囊十分怀疑徐东的眼光:他把种世衡夸奖得太过,连苏吃囊都一眼看出来的东西,他还收留肯用呢。既这么想时,苏吃囊认定了在清涧城不安全,就有了想去延州的意思。
为这件事上,苏吃囊立刻跟徐东说,有些想去延州的意思。这事儿徐东本来挽留,怎奈苏吃囊去意已决,徐东也只好告诉说,才过来就急着往外调,世衡那边不太好看。叫他再等上三五天,找到个合适的理由后,才能去说。
转眼又过了几天后,苏吃囊调去延州这事儿,已有了消息,苏吃囊请徐东吃了顿酒,谢他这一段时间的帮衬。清涧城这里波云诡谲,将来弄不好会出大事。
因怕徐东没觉察,苏吃囊于是点他道:“我如今得了这安身的地方,多亏了徐参军三五次举荐。清涧城这边,过一段时间恐怕有难,参军还是小心在意。”等到徐东问难从何来,苏吃囊却又不肯说,半天只嘀咕了一句道:“我们羌人偶尔会卜。”
徐东心道:“这个苏吃囊,自从上一次他见了浪里、赏乞、媚娘这三个人,回来就变得神情恍惚,许多事都心不在焉的。急急忙忙要调去延州,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时,徐东遂道:“难道是以前在西夏的时候,你与他们那三个不和,如今见他们受了重用,害怕那些人进谗言?”
一句话戳中苏吃囊心思,怎奈在清涧城这个要紧的地界,不知道多少人盯在这里,明潮暗涌的什么没有?弄不好一句话就能出事,因此有些话不能讲得太明,苏吃囊于是回说道:“反正这事需要提防,参军以后小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