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结束,夜莺派人将莫尔和卡米拉带到舞台后一处独立的包间,并提供了红茶作为饮料,包间很小,又很昏暗,陈设除房间中央的红木圆桌和桌上的白色茶壶、茶杯外,就只有四把老旧的竹制靠椅;军阀本人靠坐在偏内侧的座椅上,左手端着茶杯,右手在他剑匣的雕文上抚摸着,等待二位客人发言。
莫尔迟迟说不出话;他并非沉醉在之前那琴乐的美妙中不能自拔,只不过这包间内坐着的大人物,除军阀夜莺外,还有那只水母。水母不会喝茶,它呆坐在靠椅上,牙齿咯咯打颤,莫尔听不清它在呢喃些什么,但也不难猜到,那含糊不清的话语只能是“listen”一词。水母的艺术深深打动了他,却不能使他忘记拉图维奥的命运,因此,莫尔始终不敢发言,生怕某一句话会刺激到眼前这九指的怪物,令它咆哮着撕碎自己。
卡米拉原本想让莫尔引出话题,但见他迟迟不肯开口,急性子的她只好主动说道,“很高兴能得到您的礼遇,恶棍领主,我们代表战车领主卡拉巴克而来,目的是能得到您的帮助。”
“是啊,这个你已经说过一遍了,”夜莺似乎感到很扫兴,他放下茶杯,翘起左腿,换成这吊儿郎当的坐姿,“你们可不可以挑我感兴趣的话讲呢?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讲话方式。”
无奈,卡米拉点头答复道,“好的,我们希望您可以率军加入驰援哈库拉的队伍,如果您感兴趣,能否请您到我军的军舰上和战车领主详谈?我们并不清楚卡拉巴克本人的安排,按照最初的计划,我们只负责找到您。”夜莺要求她快语直言,卡米拉也乐得如此,比起律师们擅长的说话方式,她还是更习惯于直爽地发言。
“不,我没兴趣,我弟弟或许有兴趣,但可惜他现在不在环岛。”夜莺的回答同样直截了当,他甚至主动讲出不少关键信息,“提姆他半星期前就带兵离开和平之地,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至于我吗,我不想和异教徒打仗,他们又没有招惹我,我为什么要理会他们?”
卡米拉惊诧于夜莺一反常态的发言,急忙解释,“虽然如今处在战车领主麾下,但实际上,我们的军队是代表水镜出战的,‘王祸’为避免与我军交战,现已遁逃西境,‘虔信’部队对哈库拉的围攻也是可想而知,异教徒的两支军团在西境会师,这种局面下,水镜是不能坐视不管的,我们需要您的兵力,请您再考虑考虑吧!”
“无论是‘王祸’还是‘虔信’,他们都没有向我宣战啊,”夜莺故作无奈地耸肩一笑,“你们是知道的,我的军事实力比不上提姆,我建议你们去找他,他估计会相当乐意趟这趟混水。”
这下卡米拉无话可说,她本不精于死缠烂打,被夜莺这样假装好意地建议,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继续谈下去,涨红脸坐在座位,将寄托着她全部希望的眼神投向身旁的莫尔。
莫尔心领神会,为了不让同事失望,他克服对水母的恐惧,思索起来:如果是阿勒法在场,他会怎么做?
除了卡米拉临时讲给他的那些传闻,莫尔对于夜莺可谓是一无所知,他想起阿勒法劝说月堡领主时采用的说辞,但却无法学以致用:月堡领主对水镜忠心不二,而夜莺甚至不在乎总统的命令,如果用水镜的政策劝说此人,或许会适得其反。可既然夜莺不在乎国家,他又会在乎些什么呢?金钱?权力?智慧?有什么东西,是军阀渴望得到,而他此时恰恰拥有的呢?
“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简单吃一顿,由我请客。”
夜莺从座位上站起,眼见就要离开,莫尔已经来不及思考,卡米拉望眼欲穿,他必须做些什么,于是,他行动了。
莫尔将左手的勺子按在军阀的右肩,出其不意地将他按回座位。这冒犯的举动让在场的三名人类都无法理解:莫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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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莽的行动,卡米拉惊讶于同事的无畏之举,而夜莺先是惊讶于此人胆敢用义肢阻止自己起身,随即感到一股久违的愤怒燃上心头。
包间内响起“汀”“汀”两声。
第一声“汀”是夜莺的左手剑弹开莫尔的勺子,而那第二声“汀”则是卡米拉用反曲刀挡下夜莺砍向莫尔脖子的一击。迟钝的莫尔还傻乎乎地坐着,以一副“怎么回事”的表情左顾右盼,卡米拉和夜莺早已站起,二人的兵刃交锋在圆桌上空,距离莫尔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夜莺哼一声,收回左手的利剑,大度地坐回原处,卡米拉松一口气:方才接下军阀的一剑,她的虎口已经被震得生痛,何况对方用的是左手,而她用的是双手。她颤抖着收回刀,却发现手中冷钢打造的武器已经被夜莺的一剑劈砍出一处裂口,从裂口处溢出的钢屑落在地板上,证明此刀再无修复的可能,而且随时可能折断;卡米拉心有余悸地收回刀,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并不是她认为军阀不具备斩断冷钢的实力,而是她明知自己不该有力气接下足以砍断冷钢的一击。
卡米拉的猜测是正确的:夜莺的左手剑名为“斩钢”,是少数产自冷钢的雕文武器之一,它被创造的初衷就是碾压冷钢盔甲,如果接触冷钢,“斩钢”上的雕文便会瓦解钢材中的细微结构,从而使坚不可摧的冷钢产生龟裂。因为它并非是西龙地打造的宝剑,“斩钢”远不如“彬龙”“大蚊”之辈有名,但也是削铁如泥的精绝利刃。
“你最好有话要说。”夜莺展现出惊人的气度、没有当场斩杀莫尔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惊讶于莫尔的义肢居然是由比冷钢更为上乘的金属——奥斯汀银打造;如果是由生铁、冷钢或死钢制成,那勺子早该断成两半,至少也该龟裂碎开,可它却能反弹“斩钢”的攻击并毫发无伤……这样珍惜的金属,居然被制成勺子,而这柄勺子被当成义肢装在了此人左臂上,这令夜莺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弱不禁风的男人。
但莫尔却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语。
一旁,那只会演奏奇特小提琴的水母突然不安地叫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