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苏吉拉纳刚想回答,才意识到黎秀英并没有在问他,只是自言自语。“他完全不用死,为什么自杀,你们好好想想吧!”
黎秀英再没说一句话。她坐在丈夫身边,用颤抖的手开始写死亡报告,理性、客观、冷静、超然到了极点。屋子里有二十多个人,却只有一支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黎秀英写完报告,签上自己的名字,把它交给奥尔佳。这段时间里,几名近卫军战士已经在外面打造出一口简易棺材,黎秀英装好丈夫的遗体,带着他返回模范城。
余下的执委又被请到一座军用品仓库里,这是阿萨耶城目前最大的建筑物。四个当年谣言战略的策划人和实施人把事情向大家坦白。柳德米拉和沙欣都是受害者,听罢都是义愤填膺。一些登陆的外地执委则面如死灰。如果这件事传播出去,他们就会成为弟岛人民的仇敌。可这里还是科学大会最重要的依靠。
只有吴昌文听罢,高声赞扬:“别怕,你们干得漂亮!我这个社会行为专家还得向你们学习。会长果然不是道德上的懦夫!”
然后,苏吉拉纳又请大家检验奥德里奇的尸体。情报局的前身安全部经常搞刑讯逼供,为了锄奸,刑讯对象不乏会员。对此,老执委们并非不知情,但是都认为要保护组织安全,这样做也没什么。登陆弟岛以后,安全压力大减,安全部和后来的情报局都没朝自己人动过手,新晋执委更是没看过刑讯手段被用在自己人身上,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
“你们要灭口吗?”张冲看到血肉模糊的尸体,愤怒地质问彭志真。为考察国土能源分布情况,他经常和奥德里奇一起外出勘察,交情深厚。
“当然不是,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个意外。”彭志真对问题不屑一顾。
“瘁死是奥德里奇主持的直接死因。但刑讯是导致瘁死的外因。”黎秀英不在,奥尔佳作了简单的医学鉴定。奥德里奇已经年近七十,不用她解释,大家也猜到老人经受不住刑讯。
怎么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埃拉托娜忽然开了口。登陆弟岛后,朴运成给她留了很高的位置,比如平等事务的副部长,现在仍然顶着执委头衔,但那都是在感谢她当年交出宝藏的功劳。埃拉托娜不愿意更多参与大会事务,也不卷入任何争议,遇会议能躲就躲。谁也没想到,今天竟是她来打破局面。
“苏吉拉纳,难道你真想清算海禁的事吗?”
“怎么?”
“我也是知情人,甚至是参与者。十几年来,这个秘密我连丈夫和孩子都不告诉。海魔和他的部下里面有我很多亲朋好友,也都死于这个计划。苏吉拉纳,你们是要把这件事当成罪行来审判,还是只为泄愤?”
苏吉拉纳望望妻子,望望阿尔弗雷德,望望柳德米拉。是啊,支配他搞政变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情还能再扩大吗?近卫军几乎所有主力都来自弟岛,如果他们知道真相,科学大会本身的合法性荡然无存,会沦落成一群武装割据,内斗不断的土匪。
甚至从法律角度讲,他们都无法追究此事。按照法不究既往的原则,正在制定中的科学法律管不到十几年前的事。他们最多只能审判彭志真刑讯逼供,导致奥德里奇死亡一案。
“苏吉拉纳,如果你想报仇,那我也算一份。”关键时刻,埃拉托娜表现得十分清醒:“但如果你真为科学的未来着想,这个秘密必须到此为止,不能流出这扇大门!”
然而,过去的事可以不提,今后会员见不到会长,他们必须制造足够好的理由。
事先根本没有朴运成死亡的预案,苏吉拉纳脑筋飞转,想出了主意。可以安排一次实验室事故,对外声称会长在事故中遇难,以最高礼仪安葬。然后,在场众人一起保守海禁秘密,直到一定年限,比如三十年后再予公开。到那时,相信科学大会已经对邪教占据优势,地盘人口扩大很多,可以承受真相的冲击。
众人议论着这个办法,彭志真突然大声开了口:“你计划伪装的这起事故中,应该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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