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水镇东三里,有一磐石岭。虽岭微且土脊,而顽强的长松翠柏依然浓翠欲滴,花草似锦,绝壁空嵌处清溪潺潺,绿蔓袅袅,是个休闲隐居的好地方。
岭腰处,散落着九户人家,这便是月水镇沈氏族人的集居地。清同治年间,沈姓两兄弟携家人,因避祸从南面潜入此地。两兄弟的身世过往鲜有人知,他们远离喧嚣,躲居山中,以狩猎、采集山货为生。且沈家族人素深居,不善谈,与人寡往,因此近百年来沈家一直人丁不旺。
在月水镇的人眼里,沈家族人就是一群独居人,神秘人,而或是一帮不知好歹的人。
沈老爷沈啸天原是洪门一分舵主,在一次械斗中,左肩胛骨折断,头皮也被削去一块。退隐后,回到磐石岭家中养老,不与人争。同族人很是敬重这位长辈,轮流照看他的饮食起居,沈老爷这些年倒也活的洒脱安逸。
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廖凯的到访给击碎了。得知儿子沈万林被杀,孙子孙女下落不明,沈老爷脸上慈祥的笑意瞬间没有了,换来的是冷冰冰的沉默。从老人如炬的眼里可以读出,年轻时的沈啸天绝对是个狠角色。
沈老爷从衣柜里取出一包银元,放在八仙桌上,神色凝重地对廖凯说:“廖凯,你是个好后生。虽然你不是洪门中人,却能对我这个将死之人敬重有加,我很感谢你。刀口上舔血的饭并不好吃,所以我一直反对你加入洪门。我本想在此了却残生,可我不犯世人,世人却犯我。我已经六十岁的人了,行动多有不便,这里有些大洋,你拿了去,替我办两件事。”
廖凯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老爷子,在我们这群苦力眼里,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我廖凯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颗赤胆忠心,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老爷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请吩咐。”
看着眼前神彩飞扬的后生,沈啸天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上前搀起廖凯,很认真地说:“我先谢谢你。你马上去趟湘州,帮我查查到底是谁对我儿下的毒手。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儿的死一定和王大水脱不了干系。所以对月水镇的金家和姚家,你也要派得力的人监视。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要派人尽快赶在他们前面找到我的孙子孙女,保护起来。”
沈啸天从怀里掏出一块银佩,又提笔写了一张纸条。“我孙子孙女平时住在省城她姑妈家,这是地址。如果遇上什么办不了的事,可以拿着这块银佩找当地的洪门弟子帮忙。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找洪门的人,不然事情会越闹越大。一切事情需暗中进行,不可声张。”
“是!我这就马上择人行事。老六!”廖凯冲门外喊了一嗓子。不一会儿,又一个年轻后生迈步走了进来。“沈老爷好!”
“这是我们老六,您今后就叫他小六子。我走之后,他留下来供您老差遣。”
送走廖凯后,沈啸天来到里间屋,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两把****映入眼帘。沈啸天找来一块布,认真擦拭着枪。这一夜,他失眠了。
夕阳西下,家家户户亮起了油灯,月仙楼门前挂的两盏红灯笼显得格外扎眼。院内不时传来的嬉笑喧闹声,引得四邻的狗时不时地回应几声。
突然,二楼一女子在走廊上一声尖叫:“杀人了!”嬉笑声瞬间变成了喊娘声。
死者是一名茶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月水镇采购俏茶,今年还特地雇了两辆大车,看来他是想多采购些。
接到报案,牛镇长和分管治安的李秘书、四个公差火速来到月仙楼,并借调方家四个家丁负责维护现场。回春堂蒋大夫临时充当仵作。
自上任两年多来,月水镇还从未出过命案,只会在宣纸上潇洒的牛镇长哪见过这等场面,手足无措,满头是汗。他站在二楼过道上,没敢进屋,一旁老鸨一边抽泣,一边絮叨个没完,至于说了些什么,牛镇长一句也没听进。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李秘书从命案现场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居民证。“死者叫贾凤仁,是省城凤仁茶庄的老板。他可是咱月水镇的常客,每年都要往返数次,和咱们这里的大小老板都很熟悉,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