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我丈夫下地干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想必一定是他又被那个妖怪给害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开始只是声音有些呜咽,到后来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那个年老的长者就是辟邪村的村长,他让一些年轻人和那女子一起先去村口收尸,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些日子以来,从孩子到大人,村里死人太多了,有些人已经变得麻木忘了悲伤,只是每个人的脚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打发走了他们,那个年老的长者,也就是辟邪村的村长转头林天乐问道:“不知三位法师降妖捉怪需要什么法器?香烛纸马之类物品,或者黑狗血啊,公鸡血,要的话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林天乐答道:“我们什么东西都不需要,只要知道妖怪藏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人群中一个体格彪悍的中年人道:“我们只知道妖怪藏在龙虎山,具体藏在哪里就真的没人知道了。”
人群中又有人说道:“孙二说三位法师还会给人治病,治好了他老婆的疯病,不知道我儿子疯了几年还能不能治好?可不可以帮帮我们?”
“我爹的两条腿一到下雨天就疼痛难忍,走路都难,也想请三位法师给他好好治一治。”
“我老婆也有病,一生气就喘不上气儿,麻烦你们也给她治一治吧……”
说话的人多,孙二连话都搭不上半句了。
林天乐心想孙二可真多事,一下叫来这么多人,而且辟邪村的人事情也真多,多到不知道听谁的好。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铃铛。
毫无疑问,小铃铛是个热心肠,听到辟邪村有这么多人疾病缠身,能力范围之内,岂有不帮之理。
她大声道:“家里有病人的,把病人带到这里,现在就治,治好了大家的病,我们就去找那个妖怪算账。”
小灵儿在她的衣袖中悄悄嘟囔了一句。
“姐姐,你好狠啊!你想累死我啊!”
可是说话的人那么多,小铃铛哪里听得到她说什么。
古紫鬼和林天乐相互看了一眼,他们知道去找妖怪的事要往后放一放了。
接下来,是小灵儿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她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让辟邪村成了大唐唯一一个没有疾病的村子。
辟邪村的村民,特别是那些受了恩惠的,对林天乐他们三人感激涕零,把他们当成了活神仙,有的甚至当场跪了下来,不停向他们磕头,三人费了好大劲才止住了他们这场盲目崇拜。
去龙虎山之前,老村长要组织一些青壮年跟着他们一起去做帮手,被林天乐拒绝了,这不是普通的打架,要靠人多势众,他们要对付的是妖怪,人多了反而是累赘,再来多余的流血牺牲。
小铃铛把神行小驴留在孙家老店让孙二帮着照顾,三人便离开辟邪村。
龙虎山在辟邪村西面,有龙盘虎踞之势,时值下午,阳光照耀的一面就像一只盘踞的老虎,浑身长着金毛,背光的一面则像一条黑龙,映入眼帘就是一幅龙争虎斗之相,旁边一条很深的峡谷就是困龙谷。
龙离开水自然威力大减,所以龙在山上和一条老虎相斗,肯定占不了上风,再加上这条困龙谷,什么样的龙到了这里也难以飞腾。
山下有个三岔路口,如一只少了两根手指的手想要抓住龙虎山,离开的时候他们并没在意,也没多少感觉,现在重新回到龙虎山,才发现这座山如此之大。
小铃铛不禁发愁道:“林哥哥,这座山这么大,只怕咱们在山里走上几天,也没法把这座大山搜个遍吧?”
林天乐抬头看看,离天黑还早,说道:“咱们在明处,妖怪在暗处,没耐心怎么寻找,如果今天找不到,那就明天找,明天找不到,那就后天找,功夫不负有心人,就算他藏在石缝里,我们也要把他揪出来。”
想到无所不能的小灵儿,小铃铛把她从衣袖里揪出来。
“小灵儿,你知不知道那个妖怪藏在什么地方!知道的话就赶紧告诉我,省得我们到处寻找耽误工夫。”
小灵儿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懒洋洋地说道:“姐姐,看了那么多病人,我都要累死了,你还不让我好好歇歇,我闻过那个妖怪的味道,才能知道它躲在哪里,可是我从没闻过它的味道,当然就没办法知道他藏在哪里了。”
“嘻嘻,都是姐姐太心急了,你快回我的衣袖里好好睡觉吧!”
小铃铛抚摸了一下小灵儿的头向她表示歉意,然后又把她放回衣袖之中,给了她一个袖里乾坤。
古紫鬼向空中看了看说道:“咱们可不可以用驭风术,或者御剑术飞上半空,居高临下视野更宽阔,岂不是更容易找到,而且从空中往下看,这座山也就不会那么大了,不像现在这样身在此山中,远一点都看不到。”
林天乐何尝不想省力,但事实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走捷径,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才是最有效的办法,他认真的想了想。
“这样的话有好处也有坏处,山上树木众多,妖怪若藏匿在树荫下或者石洞之中,从半空中往下看是绝对看不到的,古姐姐,小铃铛,干脆咱们三个人分头寻找,效率就能提高不少。”
古紫鬼倒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小铃铛一个人会遇到凶险,遭遇不测,说道:“这样好是好,不过也有不足之处,若那妖怪很厉害,比金眼鬼王还厉害上许多,我们无论谁遇到都打不过他,岂不反要被他所害,落个降妖不成反倒被妖怪所降,要不这样吧,天乐,你和小铃铛一路,你可以保护她,我自己一个人去别处寻找。”
小铃铛年龄虽小,可是也懂得很多,她当然明白古紫鬼的意思是为自己着想。
“古姐姐,我才不要别人保护,即使我自己遇到那妖怪,我也可以一箭射死他,你可不能小瞧我,咱们还是各自分头寻找吧!”
虽然主意是他出的,林天乐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嘱咐二人道:“天黑之前,我们还在这里集合,你们如果遇到那个妖怪,一定不要随便和他动手,先回来报个信,咱们三个再回头一起去找他算账,如果不小心被妖怪发现了,那就赶紧跑,有多快跑多快,回这里从长计议。”
古紫鬼说道:“既然这样,趁着天色尚早,咱们就开始分头行动吧!”
林天乐和小铃铛点点头,三人就此分手。
林天乐走的是中间的山路,到了山腰往上看,巍峨的云峰上倾泻着缕缕阳光,龙虎山向阳的一面霎时峭壁生辉,再往上行不久,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似乎比山下更浓,真仿佛如置身仙境。
龙虎山像是一座仙山,谁能想到却是妖怪藏身的地方。
半山处有一棵大松树,那棵松树一定有些年头了,树冠像一把张开的大伞,遮起很大一片地方。
远远地,林天乐就看到那棵树下有个身影,是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衣服,不停在树下跳跃,做着一种很奇怪的动作。
这段时间,辟邪村的人没有敢上龙虎山的,这时候敢在这里出现的人,不是不明真相的过路人,就是妖怪所化无疑。
想到这里,林天乐疾步冲了过去,可是没等他赶到近前,那个人好像有所发觉,往树后一闪便没了踪影。
林天乐围着那棵大松树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之处,如果不是刚才看的真真切切,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出现了幻觉。
大松树长在山上一片土层很厚的地方,有肥土的优势,所以才会长势高大茂盛,树的周围都是坚实的土地,实在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想到辟邪村口那棵树干空洞洞的老槐树,林天乐特意仔细看了看树身,松树的树干实实在在,里面不是空的,自然藏不了人,可是刚才明明看到有人,片刻之间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真是令人费解。
难道那人藏在树上了?想到这里林天乐不禁为自己的迟钝感到后怕,如果那人真的躲在树上,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下面,若动手偷袭自己恐怕真的很难避过。
林天乐飞身上了大松树,虽然大松树的树冠很浓密,树上的一切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别说人,连鸟儿都没有一只。
这就奇怪了,难怪那个人凭空钻到地下了不成。林天乐重又飞身落在地上,没等他多想,然后脑后一阵劲风掠过。
“不好……”
他心中一惊,知道有人暗算,意随心动,人早已闪到一边,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就此落空,但是没等他站稳,剑又向他当胸刺来。
“是你……”
偷袭他的人竟然是山竹。
山竹的长相太普通了,林天乐几乎已经忘了他长得什么样子,可是不管他长得如何普通,毕竟曾经见过,所以林天乐再次看到他一眼还是可以认他出来。
“是我又怎样?”
山竹一剑更比一剑紧,步步紧逼,招招索命。
林天乐一边闪避一边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山竹呸了一口道:“你能来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这座山又不是你家的。”
林天乐见他攻势越来越猛,心下有些烦躁。
“山竹,住手,我有事问你,你再这样苦苦相逼,我可要还手了。”
山竹冷哼一声,说道:“谁还怕你不成,不管你动不动手,今天我都要为曲莲报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听到曲莲的名字,林天乐心中涌起一股歉意加疼痛,这个女孩子是为自己而死,而山竹又很喜欢曲莲,也认定了是自己害了曲莲,这种误会叫他至今有口难辩。
不过,心中纵然有歉疚,也是对曲莲,于山竹,自己并不欠他什么,当然也不会任由他杀了自己,被逼无奈之下,林天乐只好抽出背上的青龙剑。
青龙剑剑锋熠熠生辉,剑身上一条游龙若隐若现在上上下下游动。
“你为什么在龙虎山上?辟邪村的村民是不是你害的?”
山竹虽然修炼成人形,但毕竟也是个妖精,林天乐对他有这样的怀疑也很正常。
谁知道山竹并不答话,只是疯了一样步步紧逼,恨不得一剑就置林天乐于死地,手中宝剑如行云流水一般,前招未尽,后招又出,令人躲不胜躲,防不胜防。
见林天乐只是招架并不还手,山竹更是得理不饶人,抽了个空子,又一剑刺向他眉心,林天乐再也忍无可忍,一招灵犀望月将他的宝剑架住。
十几个回合下来,山竹感觉自己手里的宝剑像是成了一根绣花针,根本不能把对方怎么样,情急之下他将嘴一张喷出一道白色水柱,说是水柱,那水却并不透明,而是一种奶白色,向林天乐当胸激射而去。
其实山竹喷出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毒液,但力道惊人,普通人若被喷在身上,会被射的肠穿肚烂,体无完肤,好在林天乐有些本事,不是普通人,山竹的这一招虽然叫人猝不及防,他还是很轻松的避开了。
林天乐是避开了,他身后那棵大松树可遭了殃了,就这一下,树身就被射出一个大洞,让人看了骇然不已。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种情况下任谁是再好的性子,也不能坐以待毙,任无情剑往自己身上招呼,林天乐再度反身之际,山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青龙剑冷森森的剑锋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没想到山竹却悍不畏死,将双眼一闭道:“你杀了我吧!”
自从曲莲死了以后,山竹一直活在思念与痛苦之中,曲莲的死,他一直是觉得是被林天乐所害,没有林天乐的出现,曲莲又怎么会死?这份怨念在心里积压太多,也压抑太久,今天他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能杀了林天乐,便让他杀了自己,所以此刻毫无畏惧。
林天乐并不想杀他,他觉得自己如果杀了山竹,心里会更加不安,更对不起死去的曲莲。
“我不想杀你,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谁的问题都能回答,就是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你不想回答也得回答。”
“你别做白日梦了,还是快些动手吧!”
山竹眼皮都不动一下,无动于衷道。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有一副倔脾气,没想到这化成人形的精怪也是如此,林天乐觉得有些好笑,他的剑并没从山竹的脖子上移开,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把剑移开,山竹又会蛮不讲理的动手。
林天乐急于知道答案,更不想在他身上多耽误工夫,继续问道:“你盘踞在此多久了?有没有去山下害人?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便放了你。”
山竹满口怨气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要杀要剐快些动手,你越是想知道的事情,我却偏不告诉你。”
林天乐不想和他僵持下去,对一个不怕死的人来说吓是吓不倒他的,更何况山竹只是个草木类的精怪,想必也没有吃人心的习惯,而且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不如先把它放了,然后自己悄悄跟在他后面,看他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人物。
林天乐把剑从他脖子上移开,说道:“只是你不要再纠缠不休,我可以放了你,你也应该知道,凭你的本事是杀不了我的,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山竹觉得脖子上凉意顿无,睁开眼睛,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林天乐。
“即使你现在放了我,以后有机会我也要杀了你,虽然现在我杀不了你,总有一天我能做到。”
“等你能做到的时候再说吧。”
林天乐淡然一笑,当然了,这并不是蔑视,他觉得山竹有点意思,明明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偏偏还不死心。
“你真的放了我?”
山竹见林天乐不像是骗自己,一边往后退一边问道。
林天乐并没有理他。
退到十丈开外,山竹撒腿跑了起来,回头看看,林天乐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被谁施了定身法,并没有来追自己的意思,他便向远处一个山崖跑了过去。
见这个鸡蛋不想再硬碰自己这块石头,林天乐松了口气,没人纠缠不休的感觉当然轻松无比。
只是因为曲莲是为自己而死,他不想杀他,更不能杀他。
山竹走远以后,林天乐悄悄从后面跟了上来。
前面有一片清溪,流水潺潺,与松涛的声音交汇响在一起。山竹跨过那道溪流,前面飞立一座山崖,陡峭如刀削,足有上千尺高,半崖凹处挂起一道道细瀑,流水落处有一个方潭,占地有十几亩,水流飞处,云遮雾罩,山崖离地一丈高处隐约有一个石洞,洞前还立着一根丈许高的石柱,显得清幽灵秀。只见山竹绕过那道石柱,到了洞口下面将身一纵,飞身进入洞中。
林天乐也在后面飞身上了石柱,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异样,悄悄跟了进去。
“你来啦!”
林天乐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了,听声音不像是山竹的声音,原来洞中另外还有别人,看来应该不是在说自己。
山洞里阴风飒飒,光线暗的如同夜晚。
“找到活人没有?快些带我出去,我要吃人心。”
那个怪声再次响了起,听得人后背发凉。
“当然找到了,我都把他带到外面了,只等师父你去动手。”
这是山竹的声音。
看来偷心贼真的藏在这个山洞里,而山竹又和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林天乐真后悔刚才自己的妇人之仁,没有杀了山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