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也从楼上下来了,她倒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看到那个小偷想偷自己的神行小驴,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偷自己的东西,岂有不下来的道理。
孕妇的丈夫最先停住手,向另外两个人说道:“咱们先别打了,旁边那位老人家说的对,大家一起把他绑去见官吧!”
三人找了根绳子,先把小偷捆起来,商人心思缜密,看到小偷的腿摔断了,恐怕到了官府赖在自己身上,说是被自己打的,到个大堂上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他大声问道:“这头小毛驴是谁的?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家伙是从驴背上掉下来摔断的腿,可与我们三个人无关。”
看到自己的神行小驴好好的,小铃铛也放了心,听到这话答道:“我的小毛驴摔断他的腿,正好让你们能抓住他,这可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难道你还要怪它不成?”
商人脸上有些发红,干咳了一声道:“姑娘,这是哪里话呢!别说摔断他一条腿,就是摔断他两条腿,也是这贼人罪有应得,我们是想……想麻烦姑娘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官府做个见证,这小偷的腿是自己逃跑时摔断的,并不是我们三个抓他打断的。”
小铃铛急着赶路,本不想管这个闲事,可是她又不善拒绝,想起楼上那个被小偷踹了一脚的孕妇的惨状,跟去做个见证,让小偷服法也算是件好事,想了想应该耽误不了多久,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小偷腿断了不能行走,商人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架着他,后面还跟着一些看热闹的人,一起簇拥着来到县衙。
县太老爷四十来岁,面貌清癯,一身正气,看模样像个清官,实则是个贪官,这里的老百姓都知道,可是知道又能怎样?这衙门就像他家开的,无论喜不喜欢,碰到打官司的事还是不得不来,不能不往虎口送肉。
县太爷正在吃饭,菜不多,一盘鹅掌,一盘鸭舌,还温了一壶黄酒,他正在自斟自饮其乐无穷,听到有人击鼓鸣冤,只能很不情愿地出场。
看到这么多人乱糟糟的,加上喝了些酒,县太爷脑袋有些发懵,等到问清原委,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县太爷向商人问道:“你为什么打这个青衣汉子啊?”
商人连忙答道:“老爷,他偷我银子,偷我五十两银子想逃跑,所以我一路追他到了酒楼,在那里和他厮打了一会儿……”
一听银子二字,县太爷立刻两眼放光,打断他的话问道:“银子……银子在哪里?”
抓到小偷的时候,商人早把被偷的银子拿了回来,连忙把银子递上去道:“老爷,银子在这里。”
县太爷接过银子,又问小偷道:“你为什么偷他银子?”
小偷转了下眼珠狡辩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并没偷他银子,只是……只是借他的银子,早就还给他了,若说我偷他银子,那银子怎么会在他身上?”
县太爷将惊堂木一拍,向商人喝道:“原来如此,你说他偷你银子,那银子又怎么会在你自己身上?分明是诬陷好人,五十两银子充公,再罚银一百两。”
商人一听急了,忙喊道:“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县太爷一听不乐意了,又说道:“怎么?你还觉得我判案不公冤枉你了不成?如若不服判决,重打三十大板,再多加罚银二百两。”
一听这话,商人不敢出声了。
“你……为什么打他?”
一看商人老实了,县太爷又问喝茶老头的儿子。
喝茶老头的儿子自觉有理,理直气壮道:“大老爷,我爹正在路边茶摊喝茶,这小偷从楼上扔下一只茶碗正好落在他太阳穴上,把我爹给活活打死了,我当然要去抓他,世上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杀了我爹,我怎能无动于衷,打死他都是轻的,何况我只是打了他几下。”
县太爷问道:“你爹头上出血了没有?”
喝茶老头儿子有点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答道:“流血倒是没有,只是正好打在我爹太阳穴上,才会将人打死的。”
县太爷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方道:“嗯!如此看来你爹是早就死了,活人被这么高扔下的东西砸到怎么会有不出血的道理?你说他在楼上扔的茶碗,隔着一层楼,他就算长着眼睛也看不到下面,又怎么偏偏会砸到你爹头上?分明是一派胡言,想要故意讹诈,心存歹毒,实在是无良之人,罚银五十两,不服判决就多罚一百两。”
县太爷如此断案,不光小铃铛听的呆住了,围观的群众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是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接下来这位青天大老爷要怎么继续下去。
县太爷又问孕妇的丈夫道:“说说,你又为什么打他?你与他之间是有新仇还是旧恨?下手这么重,怎么这么狠心?把人家的腿都给打断了!”
孕妇的丈夫看了看商人和喝茶老头的儿子,有了前车之鉴,他认真想了想措辞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老爷,首先这个小偷的腿不是我给打断的,是他想骑这位姑娘的驴子逃跑,从驴背上掉下来摔断的,而且从始至终我也没动手打他,本来我和我媳妇在酒楼吃饭,没招谁没惹谁的,这人一脚踹在我媳妇肚子上,我媳妇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就这么一下,肚里的孩子没了,所以就一起来这里见官,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
县太爷点了点头,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说道:“如此说来,的确是他的过错,你和你妻子都很无辜,理应得到合理赔偿。”
听到这话,孕妇的丈夫心中暗喜,觉得还是自己比较会说话,觉得会说话的人到哪里都吃不了亏。
他趁热打铁连忙又道:“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他日一定连年升官。”
县太爷一脸正气,满面严肃。
“老爷我身为一方父母官,为民做主是理所当然的事,打伤你妻子造成流产,他害得你妻子没了六个月的身孕,这岂是银钱可以赔偿得了的事情,这样吧,你妻子跟他走,等到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让他再还给你。”
糊涂官断糊涂案,孕妇的丈夫一听这话急了,有些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大老爷,这可万万不行。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可万万使不得。”
县太爷猛地一拍惊堂木,斥责道:“呔!你竟敢不服本老爷的判决,若是不服,先重打三十大板,再罚银五十两。”
“啊……”
孕妇的丈夫惊呼一声,不光他这样,围观的人群里也同样发出了惊呼,许多人在窃窃私语。
“当官的竟然可以这样断案!”
“这整个就一糊涂虫啊!”
县太爷又猛的拍了几下惊堂木,让下面的人不要喧哗,然后又问小偷道:“这样的判决你满意不?”
小偷本来以为自己到了大堂九死一生,哪里会想到这样的结果,惊喜之余笑容满面,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青天大老爷断案如神,判的真是公道,多谢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
不管怎样,总还是有人对判决满意的,县太爷脸上也露出微笑。
“公道就好,不过你偷人东西总是不对,也是该罚,罚你纹银三百两,少一两把你另一条腿也给打断,让你从此做不了贼。”
三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自己就算加班加点去偷,恐怕一年半载也弄不来这么多银子。
小偷也着急了,连连叩头告饶:“青天大老爷,我现在腿都断了,还怎么去弄那么多银子,求青天大老爷饶了小人吧!”
县太爷将脸一扳道:“既然你已说过本官判决公道,怎么还敢反悔?若有不服,先重责一百大板,另外你是从驴背上掉下来摔断的腿,快点说驴子主人是谁?”
听了这么半天,小铃铛听得一肚子火,没想到这最后还有自己的事,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个糊涂官儿还想做什么。
小铃铛大声答道:“驴子是我的,这又如何?”
县太爷上下打量了一眼小铃铛,看她年岁不大,衣着也很普通,估计榨不出多少油水,便说道:“你作为驴子的主人把驴子乱停乱放,看管不严,以至于伤到别人,理应重罚,但看你年纪尚小,罚你五十两银子就算了,若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就把驴子留下相抵。”
听了这话,小铃铛肺都要被气炸了,她的小暴脾气哪里容不下这等事,大声道:“你这老头真是糊涂得紧,当官的若都像你这么当官,天下的百姓岂不都会被活活冤死,你若没当官的本事赶紧回家种地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这样断案纯粹就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还不如三岁的孩童。”
当官之道,一要脸皮厚,二要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做了这么多年的县官,县太爷当然早已深谙此道,糊涂断案只为钱,听小铃铛这么一说,他心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自己的官威都不放在眼里,看来得给她点颜色看看才行。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向两旁衙役喝道:“岂有此理,无知民女真是大胆,竟敢咆哮公堂,左右给我让她拿下,重打三十大板,然后逐出公堂。”
“我看你们哪个敢动手。”
小铃铛岂能吃这样的亏,一看一群衙役提着水火无情棍围了上来,亮出斩影刀,身形一转,挥刀之间那班衙役手里的棍子都断成了两截,吓得赶紧退倒一边。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小铃铛一步跳到县太爷身旁,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道:“你这个糊涂贪官,为了银子就冤枉这么多好人,看我不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事发突然,那些衙役等到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太迟,想救老爷也来不及了,至于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平日早就恨透了县太爷刮地三尺,贪得无厌,巴不得小铃铛手中的刀子在他脖子上来一下,立刻让他脑袋搬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你若是饶了我,银子全都给你。”
县太爷吓得脸色煞白,动也不敢动一下,钱再多没命花那也是件很悲哀的事,死字当头,银子在他眼里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如果天下当官的都是这样的,老百姓还有活路吗?小铃铛越想越气,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谁稀罕你的银子。你若不好好审清这个案子,信不信我一刀结果了你的性命。”
凉飕飕的刀子架在脖子上,县太爷全身的血好像都凝固了,心也提到嗓子眼儿了,吓得不住求饶。
“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女侠快些把刀拿开,我一定秉公办理,再不敢有一点徇私枉法,女侠,女英雄,姑奶奶,求你千万不要杀我。”
“杀你还怕脏了我的刀呢!”
小铃铛一把将县太爷推开,本想去一旁看他怎么重审案子,忽然一阵天昏地暗,大堂上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莫不是要发生什么天灾地震之类的事情,只听一阵混乱之声人人都争着往外跑,这情形以前小铃铛倒是遇到过,不过那时是先看到天上飞来一只大鸟,然后才有天昏地暗的事情发生,而现在突然就变得这样,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现在是在屋子里,就算有什么从天上飞过,她又怎么有机会看到呢。
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往外跑,小铃铛担心自己的神行小驴跑丢了,也跟着人群出了大堂,好在神行小驴四蹄雪白,适应了一下周围黑暗的环境便看得清清楚楚,为了防止它走丢,小铃铛摸黑跨上驴背,接下来意外又发生了,不知是谁在神行小驴的屁股上猛的撞了一下,神行小驴受了惊吓,一下窜了出去,也不知是往什么方向,在黑暗中没命的狂奔起来。
“你别乱跑啊!”
小铃铛想让神行小驴停住,而神行小驴根本不听,原来它不只是因为屁股被撞了一下受惊,这头小驴天性比人还要怕黑,没命的狂奔只为找个有点光亮的地方。
“停住……快停住……”
只听耳边呼呼生风,神行小驴越跑越快,小铃铛生怕会撞到什么地方把自己撞个半死,将斩影刀在手中挥来挥去,这样有挡路的东西可以砍到一边,当然,如果遇到坚硬的山石之类,那样……便只有认命了。
“姐姐,你进了鬼窝了……”
小灵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经她这么一说,小铃铛顿时感觉四周真的有些不对劲,阴风阵阵,寒气逼人,而这种寒气不是纯粹的寒冷那种寒气,而是给人一种骨和肉要分离的感觉,而肌肤,仿佛已经荡然无存。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狂奔,前方出现一些零星的火光,近一些才发现那火光有些怪异,竟然都是蓝色的磷火,没想到这头神行小驴也像飞蛾一样有趋光性,只知道往有亮的地方跑,看到眼前有了亮光,神行小驴甩了甩耳朵,打了个喷嚏,慢慢停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好像是一个峡谷?”
听着小铃铛貌似在喃喃自语,其实她的话是向小灵儿说的。
“这里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里到处都是鬼,而且都是一些好可怕的恶鬼,姐姐,我好害怕,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小灵儿胆小的毛病又犯了,声音里透着惊恐。
小铃铛向四处看了看,除了前面那处亮光,别的地方都是漆黑一团,究竟该何去何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灵儿别怕,有姐姐保护你,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也不用怕,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怎么一个也看不到?”
“姐姐,你先闭上眼睛。”
小灵儿说完跳上小玲的肩膀,用食指蘸了下口水,在小铃铛额头上点一下,赶紧又藏进她的衣袖里。
于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再次睁开眼晴,小铃铛看到明处暗处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身影,而且一个个长的奇形怪状,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她一回头,看到一个斗大的脑袋正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胆子再大,也会害怕,更何况是没有一点防备之下所见,小铃铛两腿一夹紧,神行小驴往亮光之处窜去,看到小铃铛手中拿着斩影刀,那些乱窜的黑影显然极为害怕,忙不迭纷纷闪到一边给她让出一条道路。
离亮光近了,已经可以看清是怎么回事,前方团团蓝色的火光之下,无数黑影正围住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紫衣少女,白衣少年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在亮光之下极为耀眼,紫衣少女手中则握着一根通体乌黑的鞭子,二人显然也极为厉害,那群鬼物只是围住他们也不敢上前,有敢冲上前去的,不是被白衣少年手中的宝剑砍作几段,就是被紫衣少女手中的鞭子抽成几截。
不过四周的鬼物实在太多,任他们怎样费力也是斩不尽杀不绝,数不尽的大鬼小鬼前赴后继连绵不绝,死了一批又上一批,照此下去,不将二人活活累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