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于父母子女相处的温情时刻。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放到我们这片土壤的哪个时代,都是异常稀缺,弥足珍贵。
静姝出生贫寒,赵武出身豪门,从小便失去父亲。之后又遭遇家族惨变,母子疏离,与祖母相依为命。二人的结合得益于命运的撮合——静姝被韩厥收养,赵家有恩于韩厥,韩厥成为赵氏生死存亡命悬一线时的救命稻草。
除此之外,两颗心能走到一起,成婚多年仍情投意合,遇到困难时能相互扶持的核心吸引力在于——两人都有对家的强烈渴求。他们一度缺失家庭的温暖,一旦拥有便加倍珍贵,所以他们的相处模式可以独具一格。
那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国君抢太子新娘、国君与大臣妻子暧昧、儿子与继母偷情、叔叔与侄媳妇的不伦之恋不胜枚举的乱世,父亲的权威有可能被危及,母亲也未必一味奉迎,永远处于从属地位。
赵武得知母亲是赵氏家族几乎族灭的罪魁祸首的一刹那,可以想象,他曾经被时代塑造的价值观已经分崩离析。除了忠君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之外,他不会在意未来的人生伴侣是否出身高贵。
他一心向往有人给他带来温柔慰藉,花开遍野。他渴望的人生,包含朝阳繁露,绚丽彩霞。静姝带给他欢笑生机,能走进他的内心,为他源源不断的输送温暖。他愿意迈步向前与她分享喜悦分担失落,所以他们彼此吸引心心相印。
静姝从小父母双亡,童年的伤痛虽在她的微笑中化解,然而伤口就是伤口,愈合之后总有瘢痕。每每触碰,虽已不痛,往事的心酸仍若有若无。所以,她对家的热情倾力也非一般被动等待父母之命出嫁的千金小姐似的按部就班。
她有异于常人的特殊想法——回归她小时候理解的家的涵义:亲密淳朴的夫妻母子关系,而非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家的妻子,偶尔纡尊降贵跟孩子攀谈几句,母子关系客气疏远。
赵武对政事的勤勉上进超越许多人。比如跟韩起比,赵武一定是遥遥领先。赵氏家族的复兴是他人生第一等的要事,他将大部分精力投注于此。静姝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完全信任的左臂右膀。他一心向外,后方则毫无保留的全权委托给她。所以,静姝有许多空间实现她对家庭的理想。没有硬性标准约束她,没有虎视眈眈的婆婆指手画脚。
赵武与母亲持续五年的爱恨纠葛并非值得期待的好事。然事有两面,好坏皆存。正因为这件事,赵庄姬对儿子除了爱更有畏惧。因为爱而畏惧,害怕失而复得的母子情得而复失。母子关系修复后,她处处以赵武的喜好为行事标准。所以,她没有公主婆婆的嚣张气焰,这也使静姝得以自由发挥,任意规划自己的家庭蓝图。
无数不甚愉快的经历成就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夫妻子女相处模式,虽是奇葩却令人向往。平等尊重的夫妻,愿意倾诉心事的女儿,时刻站在子女身后永远热爱支持、为之出谋划策、助力他们走向幸福的父母,一切美好得令人半信半疑。
此情此景此夜,被银辉笼罩的整个庭院散发着圣洁的光彩。这一幕,将成永恒。
若干年后,早已成为母亲的依依回想她生命中的美好,身为女儿最温馨绮丽的风景尽数融化在这个夜晚;对静姝而言,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符合她最初的梦想的家;对赵武来说,这一幕就此定格在他的生命中。伤痛、失意、沮丧变得渺小无助,一切看起来如真似幻,陪他走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