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些年都没吃饱?”赵武打趣道。
“老爷说笑了。”贺风捶捶大腿,“这些年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住上了新的宅院,比从前大,人也比从前多,热闹过以往。少爷小姐一天天长大,事情也比从前繁杂。惟有吃喝才最惬意最无忧。”
“这些年辛苦你了。”赵武看看贺风,又摸摸自己的胡须,“跟着我这么些年,没享到什么福,年过花甲还四处奔波。”
“我是乐在其中。”贺风给赵武递上一块水果,“虽说手脚没有年轻时利落,只要每天在府上走走看看,把躲懒混吃的骂一通精神劲就上来了。如果哪天真的没事了,反而心里空落落的。只要老爷不嫌我老,我就一直干到动不了为止。”
“何来嫌弃之说?”赵武正色道:“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一直陪着我,我是怕你累了。你年长过我,我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怕是你也难逃岁月蹂躏,还是多多歇息才好。”
“老爷放心,重活都让年轻力壮的去做,我不过是磨嘴皮的功夫而已,不累。”贺风感激赵武的体谅,看着他疲惫不堪的脸,他心下一痛,说道:“倒是老爷要放宽心。做事而已,尽力即可,不可思虑太过。否则劳形费神,怕是有损元气。”
“说的是。”说着,赵武还打了个呵欠,“想得太入神,梦境中全是现实常景,醒来时竟分不清虚实。好几次都以为已是穷途末路无法回旋,坐定一想,不对,其实早已峰回路转。”
“从前,老爷操劳忧心情有可原。毕竟那时一切未知。家业未得重振,责任重大,朝思暮想,自然劳心。如今却不同,尘埃已定,老爷总算不负众望,为何还时常心事重重?”贺风的语气里有无穷的不忍。
跟随赵武多年,一路上的艰辛荣耀,他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二人一道同甘共苦,总算走到今日。眼见赵武日日憔悴,少言不笑,心里着实着急。此时好容易有机会,所以一吐为快。
“你的担心我明白。”赵武拍拍贺风的肩膀,“我何尝不想悠哉游哉?然身居其位,有数不清的事情纠缠,多一分权力就多一分责任。坐在这个位置,比寻常卿大夫要考虑得更多,内外上下无一处不囊括在内。所以啊,想明白了这点,我无怨无悔。”
“老爷说的是。执掌越多,事务越多,又是军中,又是朝中,所有事情加在一起全要老爷一人扛着,不操劳才怪。”贺风口气抱怨,其中包含对赵武的关心,也有对晋平公的不满。
中军元帅的总管,迎来送往的皆是朝中大员。老爷的舅子韩起之外,魏舒经常到访,智盈偶尔跟随魏舒前来。六卿有三卿来赵府闲谈议事,正主又是自己一路陪伴长大的,贺风能不知道朝野的情形?连向来只管孩子的静姝说起朝中大事都头头是道,何况贺风?
只不过他自知身为下人,不便点名道姓的说国君平庸失政。否则恐怕会授人以柄,甚至不小心还会为赵武惹下祸端。无奈,只得含蓄的表达不满。
“看你说的——”赵武不以为意,“并非我一人扛着,不是还有朝野上下,国君六卿,士大夫一干官员呢。”
“只有老爷起早摸黑,孜孜不倦,韩将军都比你轻松不止三五分。”贺风常把赵武和韩起拿来做比,毕竟两人亲如兄弟又结为亲家,来往又密切。
韩起永远一副闲适自得的状态,游刃有余,不急不燥。反观自家的老爷则不然。时常熬夜,有时为了处理一件事情通宵达旦,衣不解带。两者反差太过明显,难免要为自家老爷鸣不平。
“人各有志。大舅子并非渎职懈怠,不过是性格使然,看起来洒脱自在罢了。”赵武岂会不知贺风的话中有话,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几十年,一个眼神便知彼此的深意。
“好,不谈韩将军。韩将军是顺风顺水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乐天开怀。”贺风说道:“其余人呢?士家的公子,中行氏家的公子就不提了,只顾敛财弄权。就算是实干谦让的魏将军,也不见得有老爷一半的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