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就是他射杀楚国的一名大夫,俘虏楚王的弟弟,最后凭此二人把智伯伯换回来。”赵武想起来了。他记得,当时一听说此事,马上对智老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是就是,机智过人。”赵旃满口称赞道。
“智老将军怎么说的?”赵武问道。
“当时,先将军不顾主帅的反对,执意带领麾下的兵士渡河。智老将军说,他带领的这支队伍必定兵败。不听主帅命令,一旦战败,他就要负主要责任。就算君主赦免,他也会灾祸上身,难逃大劫。”
“智老将军不简单,简直料事如神。”老夫人点点头,“先氏灭门,先穀就是家族罪人。”
“智老将军又是怎么评价三位叔叔的?”赵武又问。
“郑国使者到我军营帐,劝我们对楚一战。栾书主张不战,堂哥也附和主帅。两位叔叔都说,既然来了就势必一战,否则何苦开赴战场?”赵旃是闯了祸,事后回顾,却不得不服主张退兵之人的先见。“智老将军闻言,说两位叔叔的主张是自取祸乱之道。”
“智老将军当时是就事论事,没想到——”老夫人“唉”了一声之后说道:“‘自取祸乱’说的就是他们后来的劫难吧。”
“郤老将军去世后,郤锜任下军将,大叔任下军佐,两人本应是好搭档。但是,据说两人根本合不来。”当时是六军十二卿,赵旃任新下军佐,对各卿的亲疏远近、是非矛盾了如指掌。
“能有多大的仇?难道他们生出恶念的时候就不想想我爹?”赵武愤愤不平道。
“武儿啊,你还太小,一时半会没法让你明白。”赵旃词穷。权力斗争的你死我活,一名少不更事的少年怎会明白?
“如果我无法明白,为何要让我知道真相?”赵武忽然爆发,语气不善。
这三年来,对母亲,他由怨恨到渐渐遗忘,不想,不问,心自静。他努力不去追问当年的帮凶,他以为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或是已无足轻重。所以,奶奶劝他不要让仇恨禁锢自己,他虽不服却也无奈。毕竟,奶奶是出于对他的爱护才苦口婆心。
他终于克服内心的悲戚、惶恐、顾影自怜、自伤自怨,努力让自己成为一名普通的少年。拥抱阳光,有知己好友,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挂。真相却半途杀出,硬生生的将他推回到从前的冷寂虚空,他怎能不义愤满腔?
“这——”老夫人被孙子的质问逼退,一时语塞,懊恼不已。
是啊,苦苦隐瞒了六年,为何竟在今日破了功?明白了也无济于事,岂非徒增烦恼?如今,这两家正是如日中天。他们轻易就能把赵旃从卿位剔除,试问除了国君,整个晋国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们?环顾室内,老的老,小的小,仅有一个勉强维护门面的,如今也只能落魄叹气。难不成拿把刀把栾书、郤锜都砍了?
以他们二人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还没走出赵家大宅,恐怕已经有人跟他们通风报信。人还没见着,估计已经有军队出动,把赵家大宅给踏平了。任何企图复仇的举动,不过是自取其辱。
除了这声短暂的“这”之外,三人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气氛万分僵硬凝重,却没有理由打破。打破之后如何收场?束手无策的三人只能陷入无边的沉思……
郤府。
与赵家的愁云惨雾相比,此时的郤家是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除了赵家,朝野上下几乎倾巢而出。晋国的将军政要齐聚一堂,郤府几乎成了朝堂分座。只要把国君邀请来,马上就能谋划国事,出兵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