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以随意的口气问起高文贞读书的事情时,那高文贞道:“小的是南直隶常州府人,家父本在朝为官,因此小的幼时也读过几年书。后来家父得罪被杀,家也被抄了,一家人都被罚官卖,一家人便被南通分号的宁掌柜买下,送到了青岛,没想到反倒就此安顿了下来。小的因为当时年幼,又被安排在章家书院读了两年书,后来又被会长选中跟他学了一年。这次便是被安排到黄县去学习民政管理,这次算是回去汇报工作,顺便陪冯府尊一路。”
冯闯闻言连忙起身道歉,他开始时一直把这高文贞当作一名下人看待,没想到这竟然是章泽天的弟子,而且年纪轻轻已经做了官员。
高文贞倒是不以为异,道:“府尊是会长的挚友,于我便是长辈,陪同照顾府尊本是分内之事,府尊不必客气。”
一夜无话,冯闯早晨醒来的时候,列车已经到了胶州卫城停靠。这次停靠时间比较长,据高文贞说要停半个小时,有一节运煤车要在这里被卸掉,还有新的车厢会挂上来。
冯闯接连坐了半天一夜的车,虽说这贵宾专车十分舒适,也感到有些累了,便趁机下车活动。
下车之后才发现,列车上面的四节运煤车现在只剩两节,还正被人从列车上解脱下来,由几头牛拉着出站去。问过高文贞才知道,另外两节夜里已经在高密被卸掉了。
煤车被卸下之后,便又有两节普通客车被挂上来,将他们的贵宾车厢夹在中间。有人拉着小车过来,将几个装有新鲜果蔬的木箱搬到他们的车上,又给他们换了新的水桶、冰块和净桶,将他们一路上的垃圾也提下来。
冯闯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此时互助会人手紧张,为他这一节贵宾专车服务的便有这许多人,实在有些浪费了。
若是原来在潍县的时候,冯闯对这种服务肯定享受得理所当然,甚至可能还会挑剔这里那里服务不周。但是经过青州的几个月,他已经深知这人力的宝贵,心态也变得不同起来。
这里上车的人比较多,有些熙熙攘攘的样子了。坐车的人形形色色,有衣着整洁,有仆人跟随伺候的财主,有身穿长衫的士子,也有背着肮脏的被卷,打着赤脚的农夫,纷纷涌入几节车厢之中。
看着四头牛被套在车前,冯闯知道车就要开了,转身朝自己的车厢走去。此前地方都是用骡马拉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换成了牛。牛不擅长走长路,用来拉车并不合适。
就在冯闯想着心事朝车厢走的时候,忽然有一条剽形大汉拦住了他的去路,把他吓了一跳。旁边的李师爷和那个吏目趁冯闯后退一步之际,赶快挡在他身前。二人明知自己这小身板在那条高出他们一头的壮汉面前没有多大用处,但府尊遇险,他们总要有些表示。
只听那大汉满是惊喜地说道:“冯县尊?是冯县尊吗?”
冯闯仔细看那大汉时,终于认了出来,竟然是两年未见的章绪。只是此时的章绪比当初在潍县读书时更加强壮,脸色也黑了些,已经是一副成年人的样子,完全不复当初雉气少年模样。此时章绪身上穿着一身短衣,令冯闯一时没有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