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先生听得有些恍惚,问道:“章家本是大商人,发展商业无可厚非。只是章家主管商业的不是二老爷章泽祥吗?掌管家中产业的原是大老爷章泽瑞,如何把事情都交给老三了?那自卫队又是怎么回事,战力如此强大,不会遭到官府忌惮么?”
余子贤道:“我们四人在章家只停留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章家具体事务并不清楚,不过章家大老爷和二老爷经历了绑架事件后身上伤病极重,当时都在家中养病。三老爷说南下时得罪了广东福建沿海的海盗,短时间内不方便再南下广东福建,便决定开拓江浙一带商路,并调整商业重心。我们几个人的采购也算是章家调整后的商业的一个分枝。”
听说章泽天已经不在书院教书,盛先生感到有些失落:“泽天在教学方面颇有创见,他虽无功名,若坚持教学的话,将来也必有所成。此时他离开书院去经商,去搞什么自卫队,可谓是书院的一大损失啊。现在章家已经有了举人和秀才,算是初步进入士林,在乡间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但是一日没有进士,在官府面前就仍是一介平民,科举和书院之事就一日不能放松。想那章家如果有一个进士,那个什么钦差,还有黄县令,哪里敢轻易打章家的主意?”
余子贤三人点头随和,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进士是说考就能考出来的吗?不说即墨县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进士,以我们徽州府科举之盛,你盛老先生和我们几个,还不都是止步于秀才和举人?”这四名徽商都是读书不成然后从商的,四人里面倒是有三个秀才。
闲聊一阵,盛先生请几人稍坐,自己从章家送的银子里面拿出一锭,出门叫大儿媳去买菜肴,准备招待客人。回到书房之后,有些尴尬地对三人说道:“家道不济,若无章家送来这些银两,招待你们都不容易,让几位见笑了。”
几人说道:“不瞒先生,我们几人初次出海便遇到海盗,身上更是负债累累,若无章三老爷借给本钱,还提供商路,是万万没有脸面回乡的,哪敢笑话先生?”
这时,三人里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黄炳林忽然说道:“先生家计如此艰难,不知从事何业?我等奉章三老爷之命收购香榧,你们黟县正是香榧的主要产区,先生若能遣家人帮忙收购,其中利润虽不丰厚,每年也能有几十上百两收益,用来补贴家用也好。”他只说让盛先生“谴家人”来做此事,而不是说请其本人来做,是恐怕盛先生以举人之尊,不屑于此等经商俗事。
盛先生连连摇手,道:“怎可如此?这本是你们的生意,我家人若加入其中,岂不是分薄了你们的利润?万万不可。”
黄炳林道:“此事并非如先生所想。我等此次回乡,要收购的除了香榧之外,还有小胡桃和笋干等物,另外还有徽墨、歙砚、宣纸等物。这些物品的产地涵盖整个徽州地区,那宣纸更是远在宣州,我等区区四人,哪里忙得过来?我们商量之后便决定在各县都找一家代理商,然后把收购的物资集中运到徽州,再由他们从位于歙县南门外的码头装船,沿新安江而下,通过钱塘江入海,运往南通。如此算来,这黟县的特产总要有一家代理收购商,盛先生与章家有旧,正是最好的人选。先生是举人的官身,也能避免那些游手好闲之辈的骚扰。”
盛先生听这黄炳林说得肯切,仔细思量一番觉得有理,倒也动了这个心思。如今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却只守着那百十亩田地坐吃山空,什么事都不做,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有了这个生意,也算是有了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