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自古帝王无家事,家中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往往便能引带起朝堂之上,甚至是全国上下的一股风潮。自古以来,想要成为一个弄潮儿者大有人在,想要借着一些声势,扶摇而上的人也为数不少,可是要说起真的能够因时而动、因势而起、因潮而升之人,只怕是少之又少。越朗一念及此,不由得心中又为顾霄霆加了几分担心,万一此事的最终结局真的是最差的那一种,只怕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转头望去,远处夕阳西下,山衔金乌,落日流金,原野上长草起伏如浪,被残阳的光芒镀上一层金红相融的色彩。温润的阳光遇上野草那青碧的底色,竟是化为一片沉郁而神秘的深紫,动态如浪,随着微风摇摆。
视线越过飞蛇原,可见远处的飞蛇峡壁立千仞,嶙峋的山峰将一轮本来圆满的日头切割的如同碎璧,以千年不变的沉默回应着这三位先后离去的少年。在有些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沉默最终也会被证实是最好的答案。
四野寂然,但是此时仿佛又实有一股不可名状却显得难以为常人所控制的力量,在这山河之间、疆场之上,默默的云集、升腾、积累、凝结,仿佛在下一个瞬间便会如虎兕出柙一般择人而噬,又仿佛哪怕再经历成千上万年都不会喷薄而出。
天行有常,阴阳轮替,纵然此时日薄西山,但是只要待到明日清晨,必然又会有一个全新的、容光焕发的日轮从原本的沉沉黑夜中冉冉而起,为大地带来新的光明和希望。
但属于这三位正在或快或慢地赶往北宁郡城中之少年的明天以至于将来的人生际遇,此刻却越发如一团浓的化不开的迷雾,扑朔迷离,让人猜测不透、琢磨不清、端详不明、言说不出。
在这一刻,向北宁郡城纵马而去的三个年轻人心中,各自都有着奇异的心事,但同时他们也都有一种感觉:自专定夺战和大计之事,虽然说起来让人惴惴不安,但是也未必能在国中掀起多大的波澜;千里之外帝都朝堂之上的那些衮衮诸公,只怕也未必真的会以此事为借口,继而把顾霄霆置于死地。
更何况兵家有云:‘投之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很多时候,哪怕自己真的处于生死之境,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连一向主张主张仁爱的儒家不是也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教诲么?
马蹄飞扬,哒哒远去,仿佛这扑面而来的风能够带走自己内心之中的忧愁与烦恼,他们越是奔驰,越是临近城关,心中竟越发澄明纯净,渐渐地似乎忘了原本的那些顾虑和即将有可能面对的困难。当多年以后,他们几人回首人生,就会惊奇的发现,这次秦王的擅主战和,竟然是他们人生许多际遇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