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之余,楼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个念头来:当年那位北戎大阏氏不过二八妙龄,技艺初成,便能用一支乐曲坑害的数万将士尸横沙场、血染青山,而今数载过去,她的能为必然更胜当初,现下高水寒不在军中,又有谁堪与之对敌呢?
思绪未已,耳中又听骨笛重新作响,这一回奏出的曲调更不寻常,只觉得如泣如诉、如嚎如哭,高亢处如玉碎昆冈,低回处似垂死哀鸣,即令楼坚数年来勤修技艺,功力大进,也实在挡不住侵心入脑的乐声,直欲抛下手中兵刃,翻滚嘶吼。
举目四望,横冲都和新军五营将士阵势已大见混乱,距自己较近的人中,只有杨妙裳、霍无忌、林显扬、刘振东等寥寥数人尚能维持心神稳定,其余诸位或是摇摇欲坠,或是已经抛刃弃甲,痛苦不堪。
正自与耶律逊宁大战的岳万里、叶珏、越朗三人虽是修为远较常人为强,但此时首当其冲,耳闻骨笛声音,所受冲击更为猛烈。
他三人既已同心合意,纵不能将那位‘北海龙王’当场格杀,却已经占据了上风,取胜只在早晚之间,被汹汹而至的连绵骨笛声这般扰乱心神,能稳守心神即属难能,哪里还能再行克敌制胜、斩将擎旗?
叶珏自幼习学家传的骁锐睚眦诀,心性难免比旁人更为凶狠凌厉些,被这忽高忽低、忽强忽弱、忽悲忽狂的乐声催动,一时间难以自抑,已自生血灌瞳仁之相,只怕这曲子再吹上半个时辰,不需耶律逊宁亲自动手,他就该调转枪尖自戕了。
似是残存的理智觉察出了不对,叶珏勉力维持灵台清明的同时,不禁提气喝骂道:“他奶奶的烂稀泥,这是什么古怪曲子,闹得小爷心中好生难过,恨不得自行将心肺掏出来仔细瞧瞧。万里兄长、越兄弟,你们觉得怎么样?”
虽说岳万里向以沉稳著称,越朗更是心思深沉之辈,但眼下两人的状态较之叶珏也只是好得有限,勉强端坐雕鞍、运枪抵御耶律逊宁的刀光之际,已经分不出心神应答。
喝骂了几句的叶珏仿佛已经按捺不住心神变化,蓦地纵声长吼,声音有如狼嚎,又如虎啸,双眼血丝密布,碧蚺霜锋起处,竟是只攻不守,朝耶律逊宁胸膛、肩头、咽喉各处猛刺。
耶律逊宁本拟叶珏等人和自己交锋争斗之余,无暇顾及其他,被骨笛怪乐侵入心脑,自己不需出力,便能稳操胜券,谁料叶珏性子向来遇强则强、宁折不弯,当此之时,还有心思举枪猛攻,倒真教自己手忙脚乱,险些被这一连数枪重伤。
策马立在人群中的杨妙裳、林馨宁瞧出叶珏有些不对,骇惧、忧虑交加,不约而同地向他呼唤道:“君镝,君镝!暂且先别打啦!快些回来!”
只是为时已晚,叶珏耳中只剩如鬼哭一般的骨笛声音,已经听不到两位佳人的呼唤,再不回头,碧蚺霜锋青焰高窜,照得他周身皆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