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剑鸣再次仰头看见这灯见了鬼似地出现在墙边,心里真的毛了,阴阴地直发悚。他又一次拼了命地拍门,要求换房。
骆见尘深夜被回报的人吵醒,心下也是暗暗吃惊。
阿郭手脚麻利,依然是好脾气地连夜给赵剑鸣换房,同时,赵剑鸣还要求派人在原来的屋子里守着,看看那盏灯到底是如何长了脚,自己会跑?
骆见尘当真命了人在原来的屋子守着,其实他并非为了赵剑鸣,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燃灯阁越俎代庖,替他这武林盟主主持正义几年,他倒想看看,到底弄的什么玄虚。
奇怪的是,即便两个人守着,那灯仍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跑了”,再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赵剑鸣的房间里。就像长了眼睛,就像通了灵性,它要杀的人,谁也摆脱不了注定的命运。
赵剑鸣几乎要吓尿了,这一次,任凭他再怎样叫喊,也没人理他。
什么叫天怒人怨?大概这就是吧。一个作恶之人,却多年披着侠义的皮,被江湖中人尊敬,如今既然天要收他,正当是顺应天命,谁会为了个败类与老天过不去?
后半夜里,人人都困倦得不行,压根儿没人注意赵剑鸣已经嘶哑无力的叫喊声是几时停的。
曾经有头有脸的鸿运山庄庄主,到了怕死的时候,也和普通人并没什么不同。甚至于,他更惊恐更狼狈更怂,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心虚。
坏事做多了,想找他索命的冤魂也便多了,幽深的夜里,地狱的门打开,讨债的鬼魂涌出来,血债累累的新魂走进去。
天亮的时候,赵剑鸣被人发现,死在了屋里。屋里的东西依然整整齐齐,只有收魂灯挂在那儿,被风吹着轻缓地摇曳。
赵剑鸣蜷缩在墙脚里,瞪着铜铃似的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收魂灯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像是恐惧,像是受惊,又像是难以置信。
人们闻到一股难以言表的臭味儿从赵剑鸣的身上发出来,仔细看一看,他身下一滩水。生前威风凛凛的赵剑鸣,居然在死的时候吓到失禁,什么英名盖世、大侠风范全变成了笑柄。
玉生烟默不作声地跟在看热闹的人后面,将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他淡淡地“哼”了一声,这人死得好,大快人心,倒省了他动手。
他生平不喜热闹,转身欲走。有好事的江湖人在身后问道:“玉公子,你不是最讨厌赵剑鸣的么?你能否看得出来,他是如何死的?”
赵剑鸣虽然受了伤,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杀得了的。若是打斗起来,守在屋外的骆见尘的手下就会发现。可是现在,屋内整齐,赵剑鸣却死了,如果不是因为收魂灯,那么杀他的人,便只能是绝世的高手。譬如说,玉生烟。
玉生烟话不多,脑子却不笨,知道这人在探他的口风。他漠然看了那人一眼说道:“我若想杀他,他早就死了。你看我是会和他费半天工夫的人么?”
这话非常实在,玉生烟在洞庭湖畔便公然与赵剑鸣翻脸,他要杀赵剑鸣根本不会偷偷摸摸,还弄上一盏灯,跟了几间房。可若不是他,这世间真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做,而且有能力这样做。
说完,玉生烟便自顾地走了。那人自言自语着:“看来,这收魂灯的确厉害!”
夜之湄再次毒发了。
这一次,是重伤连着毒发,来势汹汹,要人命的架势。
她已经在床上煎熬了几个时辰,天没亮就喝了药,又自己调息了许久,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若不是前两日玉生烟给她输的内力撑着,只怕这一回,她便挺不过来了。
夜之湄瞥了一眼床边的阿郭,弱弱地问:“眼下情况如何了?”
阿郭为她揪着心,胸口堵得难受,却还是恭敬地回答:“一切顺利。并没人有所怀疑,朝廷的人应该是怪不到明月宫和玉公子的头上去。”
阿郭见她悠悠地舒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了心,忍不住埋怨起来:“宫主从来只知为别人悬心,那样的人本就该死,你怕牵连江湖,凡事都一人担了,如今自己弄成这样,又是何苦?”
夜之湄茫然地看着帐顶,心想,这就是我的任务。这一世任务最难的一件,就是既要杀了赵剑鸣,又要维护江湖安定。原主虽然出身圣火宫,这番心思却让人尊敬。
夜之湄原本想着,自己反正已经没多长的命了,等任务完成了,也可以安心地等着毒发了。如今真的杀了赵剑鸣,她却还不想死,对于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留恋。
“这一世,我考虑了很多人,却亏欠了一人。”她气息不稳,绵言细语地说道,“我为了复仇,哄他教了我落英八式,然后,我却一走了之。我一心怕牵连他,却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利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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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章完结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