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不见被诋毁后的恼怒，更有歇斯底里的崩溃。
翟惜雪收了泪，换上另外副表情：“当然是来看你死了有。”
她四处看了圈，道，“当初见你走的那么决绝，还以为你早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就这？”
头突然晕的厉害，江苑手扶着沙发，才勉强站稳：“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翟惜雪冷，上下打量她：“不过看你这副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你知道因为你，你爸的生意亏损有多严重吗？我倒希望你慢点死，最好多受点折磨了再死。”
这些恶毒的话，江苑早就免疫了。
从小大听过太多，甚至比这些更恶毒，更不堪入耳。
翟惜雪有在这多留，担心江苑把病传染给她。
江苑突然庆幸自己生了病。
全身的力气在刻便彻底卸掉，她摔在地上，前片漆黑。
她最近常做梦，个接着个，好似要把整场睡眠时间给填满般。
醒来的时候，手背有轻微的刺痛感。
她微皱了下眉，睁开睛。
最先看的是医院雪白的墙壁，然后才是站在自己床头，给输『液』管调慢流速的贺轻舟。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毛』衣，看着不厚，但总觉得很暖和。
兴许是窗外的阳光好投落他身上的缘故。
胸腔处似有什么堵着般，江苑咳嗽了几声。
男人听动静，垂下来。
淡淡给出点评：“还挺能睡。”
他走过去，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感觉怎么样？”
她接过杯子，和他道谢，然后说：“还好。”
贺轻舟用脚背拖了张椅子过来，在她床边坐下：“连睡觉在皱眉头，这叫还好？”
江苑愣了愣，然后轻声：“应该是做噩梦的原因。”
贺轻舟本就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她不肯说实话，他也就不再问了。
看她把那杯水喝完了，替她把杯子拿走，放好。
“医生说是病毒感冒，还有肺炎，大碍。但你质不行，建议你在医院先住两天，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他抬手看了腕表，穿上外套，显然已经在这这儿浪费了太多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句：“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就行。”
听这个“再”字，江苑突然问他：“今天......”
后面的话，她停顿许久。
贺轻舟却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样：“你邻居给我打的电话，说你晕倒了。”
她点头，难怪他会出现在这里。
贺轻舟松开了去开的手，靠着病房站着，神打量她。
病房里好像切是白的，墙壁，床单。
江苑在这片白的映衬下，更是显出了几分苍白无血『色』。
输『液』的左手压放在被子上，手腕细他稍微用力点能捏断。
安静是被他轻慢的语调给打破的：“我现在好像有点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了。”
江苑说话。
头顶传来意味不明的低：“我这人有点英雄主义，挺爱保护弱小的，你懂吧？”
江苑便也了：“算懂吧。”
所以，不是喜欢。
只是因为她太惨了，惨连他法坐视不理。
“行了，你好好养病，不吵你了。”
他开离开，又将关上，动作还算小心。
江苑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头顶的灯。
白『色』的灯，刺的她睛疼。
她其实早就习惯了自己的任何遭遇。
因为她的人生直是不幸的，从前是因为有了贺轻舟站在她前面替她挡着风风雨雨，所以她才不至于被淋湿。
但是现在，其实她也能硬扛下来。
关系的。
她足够坚强，也足够努力，有什么坎是她跨不过去的。
『药』水换第三瓶的时候，宋邵安来了。
手上还提着个木质的食盒。
他脚步急切，中有担忧，把东西放下便过来：“好些了吗？”
江苑摇头：“我事。”
见她的脸『色』的确好了许多，宋邵安悬着的心便逐渐放了下来。
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些清淡的食物。
“轻舟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在医院，让我过来陪你。”
江苑半晌说话，沉默良久，才缓慢的点头：“这样啊。”
宋邵安犹豫了会，不太敢看她的睛，只低头摆弄碗筷：“他有个饭局，所以就先走了。万家的小儿，你见过的，万姗。”
提这个名字，江苑有点印象。
幼时便常爱追着贺轻舟跑，口个轻舟哥哥。
不过他什么耐心，总是让她别烦自己。
还把她凶哭过几回。但小姑娘不记仇，第二天就好了。
江苑点头：“我记得她，挺可爱的。”
宋邵安把床上的小桌板支来，意有所指般：“贺伯母很着急他的终身大事，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很有可能就下了。”
江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挺好的，他们家世当，『性』格也合，很般配。”
宋邵安在她脸上瞧不出异样来，不知怎的，他松了口气。
他厌恶自己的卑鄙，但又控住不住自己。
他把喜欢藏了许多年，终于等可以放在阳光下的那天，他不舍得就这么放弃。
白粥是他让家里的保姆阿姨煮的，软糯浓稠，还带淡淡的甜味。
勺子递放在江苑面前：“吃点粥。”
江苑摇头：“谢谢，我不饿。”
早便想她会拒绝，宋邵安也不勉强她。
今天还是有点太阳的，担心她被晒着，他站身，去把窗帘拉上。
“刚才让人去附近看了圈，有栋公寓挺适合的，环境好，离医院近，也安静。”
江苑抬眸：“你知道了？”
指的是，翟惜雪去找过她的那件事。
宋邵安重新坐过来。
那个人嘴不严，什么话爱往外讲，并且全是些诋毁江苑的话。
他自然不会告诉江苑，她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安静，所以那栋我买下来了。你要是不想住也关系，什么时候想去了就打这个号码。”
他递给她张名片。
江苑接：“谢谢你，但......”
他容温柔，替她补全了接下来的话：“不用是吗？”
他说：“江苑，你不必总和我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从小大的朋友。我与贺轻舟，区别的。”
--
江苑住院的那几天，宋邵安在。
哪怕江苑和他说了，不用再过来，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宋邵安每次是答应的好听，了饭点依旧会准时出现。
给她带饭。
怕口味太单，还让厨房多做了些花样。
江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经常看着窗外发呆，看就是整天。
那个时候宋邵安也不打扰她，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旁陪着。
运气好的时候，她会和自己说几句话。
“你说，真的会有苦尽甘来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般。
和她的人样飘渺。
想抓，也不易抓住。
宋邵安点头：“有的。”
江苑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像是在那短短的几秒内做好了个决。
她看着宋邵安，问他：“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
宋邵安身替她把被子掖好：“有特别远大的抱负，当律师是我从小的梦想，所以就坚持下来了。”
她轻声低喃，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那我坚持的话，也能做吗。”
他容温和：“当然。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江苑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抬眸：“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个无国界医生。”
宋邵安脸上的容有片刻的僵住：“可是很危险。”
江苑无所谓：“我不怕死。”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异常，那是种不太好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
他直有这样的感觉，江苑随时会从他前离开。
可他想，会是以这种方式。
“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她摇头：“不清楚，可能不会回来了。”
宋邵安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他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常些，可那些容了嘴边却变得异常僵硬。
“你要不要再考虑下？其实国内也有很多医护匮乏的偏远地区。”
“我考虑的很清楚了。”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许是因为她毫不动摇的念头，竟多出几分坚，“我已经登记了器官捐献的申请。如果我能活过四岁的话，我就找个安静偏僻点的地方养老，当个义诊医生。如果活不过，也什么遗憾。”
阳光过于强烈，哪怕窗帘拉上了，仍旧透过那点缝隙映照进来。
像是浅金『色』的画笔，将她的眉轮廓反复勾勒。
她本就是清冷古典的，不落俗套。
刻，宋邵安越发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差甚远。
她的目标太明确，她把自己的后半生全部规划好了。
已经有多余的空位让他再挤进去。
他突然开始，理解了贺轻舟当时的绝望。
那是种，拧断了肝肠的无能为力。
只能睁睁的看着她走远，想伸手，却什么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