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夫与葛武一道,比谢琢晚几日到凌北。因为将军府附近也设有千秋馆,安顿后,宋大夫休息两天就再闲不住,拎着『药』箱去坐诊了。
将素白的手腕放到迎枕上,把完脉,谢琢观察着宋大夫的神情,浅笑道:“想来脉象是的,否则您已经开始念叨了。”
宋大夫睨了谢琢一眼:“你眼里,我就是如此絮叨嘴碎之人?不过凌北确实是个方,公子来了之后,胸怀开阔,再无郁结。”
“嗯,我喜欢里。”谢琢理袖口,又拿过砚台墨锭磨起墨来。他眼底再无沉郁冷凝,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安然清淡的气质,坐桌边,有如丹青所描。
“我也挺喜欢的,里民风剽悍,但人心纯质,比洛京可清静多了。”宋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回谢琢的病情。
“拔除寒毒是个极为缓慢的过程,不管是我还是公子,都要有十足的耐心。我来的路上琢磨着,可能要个八年十年的才能,不过观公子现的情形,说不定五年六年就能有明显的效果。”
宋大夫又问起,“凌北,公子可开心?”
他从谢家还时,就开始为谢琢诊病。亲眼看着病弱稚家人的爱护下慢慢长大,心思纯净。又看着年纪不大的谢琢遭逢巨变,靠着一股恨意撑下来,步入朝堂,手刃仇人。
他同样也清楚,自咸宁九年以后,数千个日夜里,谢琢从未开心过。
到个问题,正帮宋大夫整理医案的谢琢几乎没有多想,就肯定回答:“我里每一天都过得开心。”
说出句话时,谢琢眼里浮起浅笑,令他身上的孤冷气消散了不少。
他曾经以为,他短暂的一生,都会陷『逼』仄的仇恨中,夜夜惊梦,只余残躯度日。
可是有一天,一缕烈阳照了进来。
此后,他的世界,再无严冬。
“就。”宋大夫眼尾的褶皱中满是笑意,“人活一世,能握手里的东西太少了,公子自幼聪慧,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那就莫要后退,莫要彷徨。”
谢琢颔首:“我记住了。”
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谢琢回,正看见陆骁推门进来。
“不是说随陆将军去中军帐议事了吗?怎快就回来了?”
陆骁毫不见外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两口喝完,解了渴意,回答:“没什要事,我旁边得坐不住,干脆就找了个理由,过来找你了。”
他又转过:“宋大夫,阿瓷可要吃点『药』?从洛京到凌北路途遥远,赶了久的路,我怕阿瓷身体会不舒服。”
宋大夫笑『吟』『吟』回答:“公子脉象平,较以前身体了许多,只是赶路,没有大碍,少将军不必忧心。”
拉起谢琢的手,陆骁眉眼神采飞扬:“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阿瓷走了?过几日再来找您复诊!”
出了千秋馆,骑上照夜明,谢琢被陆骁拥怀中,他才回询问:“我们是要去哪里?”
陆骁双腿一夹马腹,朝出城的方向行去,又指了指天空:“看天上云,再过不久应该会下大雨。趁着雨还没落下来,哥哥带你去找大雁窝!”
谢琢看着陆骁的眸光微动。
他记得清楚,当初他武宁候府的库房中翻出了一个木盒,盒中都是十几年前陆骁给他的信。信上记录的,是陆骁凌北的一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其中一件,就是赶下雨之前掏大雁窝。
正是水草丰茂的时候,照夜明停水边,打了声响鼻,陆骁抱着谢琢的腰将人带下马,叮嘱:“一片草密,走路要小心,一个不经意就会陷进水洼里。”
谢琢低,发现确实难以辨出哪一处草下是水洼,哪一处是泥土。他奇:“你小时候也经常陷进去打湿鞋袜吗?”
陆骁唇边缀着笑:“我不会,我通常都是赤着脚,要是踩了满脚的泥,到水边洗干净就。不过阿瓷就算湿了鞋袜也没关系,我可以背你。”
手拉着陆骁的衣袖,谢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不服输道:“你应该不会有个机会。”
陆骁怎找到大雁的窝是熟悉,一看以前就没少做。讲解一番后,他牵着谢琢站到一片水草旁边,拨开几根芦苇:“阿瓷你看,那里就是大雁的窝,不过个时节,窝里是空的,没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