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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万里【诏狱】(1 / 2)

谢琢睡了一个整觉,没有做梦,也没有惊醒。他睁开眼,本能地先朝门去——那里已经没了陆骁身影,甚至连昨夜突然出现都像是一场幻觉。

不过,又说月亮,夜空明明无星又无月,让人都不忍戳破他胡编理由。

葛叔将朝食端桌,欣慰道:“公子眼下青『色』终于淡了一点。”

谢琢捏着瓷勺,闻言偏过头:“很明显?”

葛叔笑道:“想来公子束发时肯定没有仔细照铜镜,您这几天,面『色』来都很差。所以陆侯爷才只远远了公子一次,就过来问我说,公子这几日是不是晚都睡不好。”

谢琢睫『毛』一颤:“他来过?”

“嗯,昨日下午来过一次。我找了个借,说每到腊月底,天气是严寒,过节又热闹,夜里也不清净,所以公子在这几日,几乎都睡不好。”

葛叔打量谢琢神情,发现他并没有因被刺探隐私不悦,心里便有了数,多说了几句,“陆侯爷当时很担心,没多留就走了,说是去找找能让公子安眠法子。”

谢琢没提陆骁昨夜来过一趟事,不过他不提这个名字,有人提。

葛武驾着马车驶出巷子,有些迟疑地开道:“公子,我刚刚陆侯爷了。”

谢琢掀开车帘:“人呢?”他又很快意识到陆骁应该已经走了,轻轻咳嗽了两声,“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公子您出院门时,我陆侯爷朝我做了个噤声手势,我还以他藏来,趁公子不注意时突然出现,就没提醒公子。”

葛武也很懊恼,他没想到,陆骁藏着藏着,人就走了,“对了,陆侯爷手指还在眼睛下面画了一道,不过我没明白。”

谢琢懂了。

陆骁来这一趟,只是想他眼下青黑有没有变淡,昨夜是否睡好。

握着车帘手轻轻收紧,心底数种滋味同时泛。即谢琢从被人称赞聪慧,也在面对陆骁对他这种好时,有些无措。

陆骁确实藏来了,在了一眼,确定昨晚谢琢睡好后,他又远远缀在马车后面,一路把人送到了宫门。

等一身绯『色』官服谢琢核对腰牌进了宫门,陆骁还不由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明日就是除夕了,竟还不让人休息!

没在原地多站,陆骁他敛去情绪,脚步一转,改道去了诏狱。

天还没有大亮,四处无人往来,很是清净。诏狱门,有个矮瘦狱吏裹着半旧破袄,冷得跺脚。远远一身黑『色』绣夔纹服陆骁走过来,他连忙迎去:“侯爷安!”

陆骁随手拍了拍他肩膀:“你女儿近可好?”

矮瘦狱吏听他提家中女儿,微黑脸笑容切许多:“几天有点风寒,两副『药』下去就好了,她娘现在还害怕,成日拘在屋里不让她胡『乱』跑。”

早些时候,他女儿走失,是陆骁和张召帮他找到,送回了家。

“一直拘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姑娘嘛,年纪不大,还是多跑动跑动,心情好,身体也好,不容易生病。”

狱吏回想一番,奇怪:“侯爷不是还没成家吗,怎么说来头头是道?”

陆骁毫不心虚地想,他时候照顾过阿瓷——照顾青梅和照顾女儿,应该差不离吧?

诏狱守卫都已经被打过招呼,陆骁一路往里走,那些人多半视若不,当没他这个人。

天气冷,诏狱内更是昏暗阴湿,冷意像是附在骨头,还有一股让人说不太出来『潮』湿臭味。

狱吏在面引路,陆骁面不改『色』,不禁道:“侯爷半点不嫌狱里闷『潮』,不像刑部大理寺人过来提审,一进来,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不想,我们一年到头都在这狱里。”

陆骁虽然觉得气味不好闻,但不是不能忍受。他以在凌北边关时,从来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搏命,有时从战场下来,身血腥气一两天都散不干净。

“本侯可没这么娇气。”陆骁没管两边牢狱深处传来痛『吟』或打量,等狱吏停下来,他往里了,“就是这里?”

狱吏站到一边:“没错,侯爷探两个人关在相邻隔间,这里面关就是姓徐。此处偏僻,没有旁人,卑下在外面那扇铁门处,替侯爷望风。”

“嗯,我耽搁不了多久,劳烦了。”

打开铁门再次关,狱中一丝风也感觉不到,空气都显得寒凝。陆骁适应了牢内昏暗,才辨认出身着囚服、蓬头散发人五官相貌。

他场好戏似,很是直白地将徐伯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直到徐伯明背靠着湿冷石壁,再耐不住,怒道:“你来做什么?”吼完,便重浊地咳嗽了好几声,来病得不轻。

陆骁一脸桀骜不驯,抬抬下巴:“还能来做什么?当然是抓紧时间,来落水狗啊。”他还故意讥诮道,“原来,这就是阶下囚模样。”

短短三日,徐伯明被夺去紫服,取了鱼袋,削去“内阁大士”头衔后,就如普通老人,面『色』疲惫,双眼下耷,透出一股『色』厉内荏之感。

徐伯明冷哼:“我侯爷莫太得意,徐某今日,说不定就是你陆家明日!”

陆骁跟耳旁风似听着,浑不在意:“我陆家一不科举舞弊,不擅自揽权,三不曾做亏心事,想来阁老如今境遇,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得到。”

不清楚陆骁特意来目,徐伯明缓缓闭眼,不再说。

“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九,腊月三十肯定是封御笔,阁老不如猜猜,给你定罪诏书什么时候会下来?”

陆骁不管徐伯明冷淡,自顾自地往下说,“阁老给不少人都定过罪,自是非常熟悉大楚律法。反正如今阁老在这诏狱中,成日无事可做,不如推测推测自己罪名都有哪些,或者,诏书中,定罪时又会用哪些词句?”

“哦对了,想来阁老还不知道,阁老另外两个女婿,之还有闲心跑去找杨首辅求救,后来也被收押了,会跟你一定罪行刑。至于杨首辅?杨首辅可是一个字都没提到你,打定主意死不救。

另外,皇子、德妃和你嫡长女都被禁了足,陛下没说什么时候放出来,阁老夫人也生了重病,只吊着气,不来床。不知道他们赶不赶得替阁老烧头七。”

徐伯明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双目浑浊,研判地盯着陆骁:“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骁收敛了脸不正经玩笑,蹲下-身,隔着木栅,牢牢直视徐伯明,放轻声音:“我是想说,三百太生在宣德门伏阙书,高喊‘徐贼当诛’,这场面,阁老有没有两分熟悉?”

徐伯明眼皮一跳,扣在手腕铁链有了动静,他谨慎地没有说。

陆骁很是耐心,接着问:“那,十一年今天,阁老有没有想过,十一年后,自己也会和女婿住进这诏狱之中,血流三尺,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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