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千上的女人穿一身淡蓝衣裙,秋千荡起,衣摆随风飞扬,宛如一只翻飞的蝴蝶。她笑容明媚,眉眼弯弯,细碎的阳光倒映在眼中,令人见之心喜。
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一片落花,而后,秋千上的人影就散了。
“这是江扩的记忆碎片。”贺行声音有些低沉,李归齐上前一步揽住贺行的胳膊,跟着他继续往里走。
小白从李归齐怀里跳出来,去玩秋千了。
走过葡萄架,就见院子中空地上又出现了贺行父母年轻的虚影。
这次江扩坐在院中小凳子上,拿着一根木簪在费劲儿地打磨。女孩偷偷从他身后靠近,故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江扩整个人弹了起来,满脸通红,手背在身后不让女孩看他做的东西。
贺行的眼眶有些泛红。
而李归齐看着这些场景,心中涌起浓浓的遗憾。这样好的父母,如果没用二十年前的变故一定能跟他的父母成为好朋友,然后他跟贺行就能竹马成双一同长大。
可惜,世事无常。
贺行回身推开了房门。
而房中的虚影,这次多了一个人,那是奶娃娃贺行。
贺行的娘亲似乎是生产完不久,有些虚弱,躺在床上休息。小贺行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突然哇哇哭了起来。
刚睡着的女人这下又被吵醒,满脸不耐烦,江扩赶忙过来抱起儿子,拍着小孩儿的背小声去哄。
小贺行渐渐不哭了,还冲着他爹咧嘴笑。
江扩在儿子奶乎乎的腮帮子上吧唧亲了一口,回头去跟自己媳妇儿展示儿子多么的可爱,满脸新手父亲的骄傲嘚瑟。
可是贺行的娘亲还是很不耐烦,挥手让江扩把孩子抱出去。
江扩就抱着孩子转到了外间,哄了片刻等小贺行打起了瞌睡,就轻手轻脚地要把奶娃娃放在小榻上。
没想到刚一放下小贺行就醒了,撇嘴又要开始嚎。江扩没有办法,只得再次将儿子抱起来。
一抱起来,孩子就不哭了。
再放下,又开始哭。
一抱起来,就不哭了。
如此反复几次,江扩认命了,拍拍儿子的小屁股算是惩罚,但还是一直抱着不松手了。
到这里,人影开始淡去,这段记忆碎片,快要消失了。
“不要!”贺行脱口而出,就要伸手去抓。可是虚影还是消散了。
贺行垂下手,苦笑了一下。
这时李归齐轻轻扯了下他的手,让他去看床头。床头挂了一个六瓣莲花风铃,正随风轻响。
李归齐走过去,回头看贺行征求他的同意。贺行点了下头,李归齐就取下那个风铃,仔细端详。
这风铃跟他在成康镇见过的那个一模一样,唯一一点不同就是有人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刻了一个“安”字。
贺安,是贺行母亲的闺名。思安谷,是江扩留给妻子的,一封情书。
虚影消散,贺行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件屋子。
正屋的墙上挂着江扩给妻子画的画像。江扩画功真的一般,就这么挂出来可见他也是个不太懂女孩儿心思的,也难怪贺安产后会脾气不好了。
贺行嘴角微微一勾,继续去看这个房间,在小榻上的案几上发现了一摞书。这时候李归齐也过来了,看起来困的不行,但还是要硬打起精神陪贺行一起看。
贺行摸了摸李归齐的额头,确定没有生病,就把人摁倒床上,命令小孩儿睡觉。从陷入黄粱一梦到现在已经一个昼夜了,李归齐灵力不足,撑不住了。
李归齐还哼哼唧唧地不愿意睡,非要挨着贺行。贺行没办法,只得将案几移到小榻一旁,然后人连被子一起抱到小榻上,让李归齐枕着自己大腿睡。
李归齐这下开心了,临睡过去前还嘟嘟囔囔地说:“小白呢?在外面睡了吗?会着凉吧?”
一只带毛的狐狸,怕什么着凉!贺行一下捏住李归齐的嘴,这下才安静了。
贺行于是开始翻看案几上的书。
有些是话本闲书,有些是阵图符箓,只在最下面,压着一本江扩的笔记。
这笔记是从贺行出生开始写的,事无巨细地记录了贺行的吃喝拉撒,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新手父亲的诚惶诚恐和满满爱意。偶尔江扩也会抱怨几句妻子发脾气了,但是很快他又自我排遣反省自己了。
贺行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象过江扩的样子。他也问过舅舅,可是舅舅也总是含糊其辞,用一句人中龙凤、天妒英才了事。
但无论贺行怎么想象,唯独不敢去想,江扩,他的父亲,居然是爱他的。
流水账很快翻到了底。
在笔记的最后一页,贺行看到了一句转瞬即逝的话:
阿行,此非现世,莫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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