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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当天晚上,傅晟倚在阳台抽烟。
今日月明星稀，冷空气阵阵，张嘴就能呵出一阵白烟,他却像感觉不到寒冷似的,随意披了件外套就站到外面。
一根烟抽完，他回过身，面向室内，看着冷清的客厅中间,案几上被切出一个口子的生日蛋糕。
这个蛋糕是他早上天没亮就起床做的，他想的是，就算唐柚不和他一起庆祝生日，吃一口他亲手做的蛋糕他也满足。
但是她拒绝了。
他把烟头掐灭,回到室内，用手指勾了奶油吃了一口。
太甜，太腻,不好吃。
心里这么想着,他又吃了一口。
甜甜的味道让他恍恍惚惚想起一件旧事,那一年的冬天，他也曾弄了个乌龙蛋糕，唐柚，也是不肯收……
*
校篮球比赛后，两人的关系一落千丈，因为觉得他强迫她去看篮球赛的行为不可理喻,唐柚开始对他敬而远之。
在这个时候，顾昱成知道了一件事，班主任找唐柚代表班级表演元旦节目，是一段个人独舞,舞蹈搞定了，正在发愁音乐的事。
纯放音乐伴奏虽然好，但如果班里有哪位同学会玩乐器能合作就更好了。
得知班主任正在询问班长，顾昱成立刻放下玩到一半的架子鼓，穿上外套骑摩托飞到学校，教室也不去，直接到教师办公室找班主任，“我会乐器，我可以和唐柚合作。”
班主任被他的突然到访吓了一跳，一会儿回神，心想确实听过这个转学来的顾昱成，不止是明州那个领头羊顾氏企业的小少爷，还和上京那边的大家族有关系，本人多才多艺，当即问道：“你会什么乐器？”
少年随意拍去外套上的雪，淡淡抬眼，他身材颀长，眉眼俊朗，单单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
“随便，你需要什么，我就用什么。”
这话可真嚣张，但是顾少爷就是有底气说这种话，他一岁路还没走稳就会拿鼓槌敲鼓，天生乐感强，学音乐对别人是辛苦事，对他像喝水一样简单。
放学后，班主任把两人叫到空闲的音乐教室，让两人自己商量怎么配合。
唐柚看着顾昱成半晌不吭声。
顾昱成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钢琴边坐下，修长的手指往琴键一扫，立即发出一串流畅旋律，他回眸，“古典舞？现代舞？你点一首，我弹。”
唐柚睁大眼睛，“什么都行？”
顾昱成抬起下颌，一脸桀骜，“没有我不行的。”
唐柚想，这话可说得真满，一会儿弹不出来就丢脸了，她有心想压一压少年的锐气，便道：“玫瑰柔板。”
顾昱成意外地挑了挑眉，见他停顿，唐柚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不行了吧。”
少年淡淡看过来，缓缓勾唇，“我行怎么样？老老实实跟我配合？”
唐柚鼓起了颊，“你行我当然配合。”
得到准声，顾昱成坐正身子，手放在琴键上，当即滑出一段升调的加快旋律，轻柔舒展的音乐在他修长的指尖倾斜而出。
顾昱成弹琴时，和以往的高傲姿态截然不同，他完完全全融入进音乐中，手指只是他传达感情的工具，一段段恬静浪漫的美妙音符欢快洋溢。
唐柚一听，就知道他是真的会，而且水平还很高。
最重要一点，他不是玩，他是真的喜欢，他在这上面花过心思，下过苦功夫，她一听就知道，为什么，因为她自己就是这种人。
不同的是他学音乐，而她练舞。
从来没想到看起来玩世不恭的顾昱成竟然有这么正经高光的时刻，唐柚看着少年紧抿着唇，格外认真的侧脸线条，不禁呆了。
良久，回荡在教室中的唯美动人音乐声停止了，少年缓缓回头看她，嘴角一勾，眼里又浮现了熟悉的戏谑。
“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剧《睡美人》第一幕《玫瑰柔板》，你想跳芭蕾？”
唐柚刹那间回神，脸倏地涨红，她想起了少年刚刚说他什么都行的话，学着他道：“不行吗？”
顾昱成起身，看向一脸梦幻的班主任，耸肩道：“七分多钟我是可以弹完，但不知限定多少表演时间，另外，这曲子不适合独舞，除非你能找人来搭一台戏。”
班主任激动道：“不用！就这样，不用再叫人了！顾昱成说得对，我们再选一首时间短一点的曲子，然后你俩配合，老师是真的没想到啊，顾昱成你的钢琴水准这么高，你、再加上唐柚的舞蹈，这水平……啧，我们班肯定拿第一！稳稳的！”
唐柚被班主任逗笑了，望向顾昱成，抿唇笑道：“好吧，合作愉快？”
顾昱成勾唇，垂眸道：“合作愉快。”
两人就此为元旦晚会表演，开始齐心协力排练。
可能两人都属于悟性好又有基础的人，意外的，排练非常顺利，几乎一次就通过。
虽然在音乐和舞蹈上，两人很合拍，但是在日常琐事上，气场不和的两人，却屡屡生出矛盾。
对唐柚来说，顾昱成太难相处了，要求多又麻烦的少爷病，还喜欢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别人身上，简直无法容忍。
对顾昱成来说，唐柚却是‘养不熟’，他自觉已经对她够好了，她还不听话，自小身边就没有忤逆他的人，觉得唐柚的拒绝简直是没心没肺。
在这种别扭的气氛中，元旦晚会到了。
唐柚拿出珍藏的舞衣，佩戴上珍惜的橘子发夹，和顾昱成一起合作，在舞台上表演了一曲现代舞。
女孩子跳跃时像飞跃的精灵，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她轻盈灵活又热情欢快，完美地和他的音乐融合，诠释他想抒发的感情。
饶是看了那么多遍，唐柚依然紧紧抓住他的眼球，并且，一次比一次紧，然后，掐住他的心脏。
看着台下目露惊艳的师生们，顾昱成心中忽然生出黑暗，他想把耀眼的女孩子收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这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的心脏噗通噗通震响，声音快要盖过整个礼堂的音乐声，在这一刻，顾昱成看着这个笑容温柔的女孩子，终于懵懂明白，自己是喜欢她呀。
无关什么报恩，无关什么过去，他就是喜欢她。
顾昱成抿着唇，眼底闪着幽光，手指弹得愈快，女孩子的旋转更急，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表演大获成功，回到后台，顾昱成一个人倚在角落，消化刚刚明悟的心情。
这时几个人走过，其中有人道：“绍子勋，你拿着蛋糕干什么？有人今天生日？”
中间的绍子勋手上拎了个小蛋糕，打着哈哈，“是呀。”
看着男生们离开，顾昱成慢慢走出阴影区，满脸写着不痛快。
稍后，老师想找唐柚和顾昱成出来和领导见面，翻遍整个后台都找不到人，他心想顾昱成这个性子跑了不奇怪，怎么连唐柚都不见了呢。
他自然想不到，唐柚早就被顾昱成带走了。
唐柚原本对顾昱成强拉她到校外的举动很生气，可是气没生完，就被他下一个举动弄懵了。
他竟然跑去蛋糕店买了个蛋糕送给她？
唐柚莫名其妙地捧着蛋糕，“你生日？”
顾昱成哼声，“我生日在11月，怎么不猜是你生日？”
唐柚偏了偏头，对这话感到不明白，“我自己的生日用得着猜？我的生日还没到。”
顾昱成一僵，眼神游移，半晌道：“庆祝我们演出成功。”
唐柚怀疑地看着他，“哦，但是我不想吃蛋糕，还给你。”
顾昱成什么时候主动送东西给别人了？他立刻生气，“你简直不知好歹！”
唐柚比他更生气，“你不可理喻！”
……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件年代久远的事。
唐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抱着腿，下颌搁在膝盖上，整个人放空地看着虚处。
绍子勋已经回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滴答滴答的挂钟走针声，格外清晰。
那个人，从小就偏拗固执，她不愿意要，他一定要她带走，为此，两人拿着个蛋糕在寒风里吵架，想起那副画面就觉得好笑……
咦？
唐柚倏地抬头，脑海里闪过一道光。
当年，她觉得顾昱成莫名其妙，太过古怪，然而那个蛋糕，不是生日蛋糕吧？他以为她生日所以才……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为什么要说她的生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种误解，但是，这样才能对他的反常举止解释。
唐柚摇摇头，心想顾昱成的做法，一般人还真是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