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战马嘶鸣,帐外巡逻的士兵铁衣上甲片相击,发出清脆的金鸣。
晏珩忽然惊醒,才发觉,这一觉睡竟睡异常沉。她在挥之不去的梦魇中寻觅解脱之路,低头,却发现脚下已歧途。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叶青曾这样跟她说过。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的,只能让她与陆婉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彻底跌粉碎。
若不她和陆婉都不肯低头,前世也不走到那一步。隔着阴阳一线,生死一墙,再想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曹娥……若她早知道对方存了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就该打发的远远的。
除了陆婉,她不再爱上任何人,任何女人……
风雨阴晴交替,眨眼到了阳春三月。皇后江若柔奉太后的旨,去归一观替她向黄老进香,顺带为朝廷平乱之师祈福。
护送的禁军列队守在官道两旁,隔着三五步就立着一人。禁军肃穆,枪戟森森,路无行人。
陆婉身为准太子妃,自然被母亲叫陪驾。晏月受宠,陆婉也跟着,自幼常伴太后,几乎每年春日都和太后一起这。近些年太后身子不好,中宫之位空悬,也她和晏月代劳。
不过皇后既立,名替太后,她自然不用跟随。自有观中老道,领着她去礼。所以,她偷闲一回,沿着官道观赏春光。
归一观地势不高,背靠低矮的山,临水,山前大片的平地。她下了官道,走到观中道人种的桃林里。
春江水暖,岸边桃花灼灼,敷水而开。密密匝匝的红粉铺天盖地,蜂蝶在满目软红中轻舞。陆婉漫无目的的沿着小径,却不想碰到了应该在山上陪着皇后的江嫣。
“郡主。”江嫣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向她走。
陆婉与她不过点头之交,前世,今生亦。她点点头,算同江嫣打过招呼。
春光无限,花草正香,林中草地上开着颜色各异的野花。陆婉低头,望着桃树下鲜艳的花朵,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嫣走过,面带笑意:“姑姑还在同道人们进青词,郡主倒躲懒,这赏花。”
陆婉抬头,大方的对上江嫣秋水般的眸子,淡淡一笑:“进表,人多则易惊扰神明。皇后娘娘替太后与稷祈福,我们资格在里面。不然,江小姐也不站在这。”
“我自然有站在那的身份,不过郡主准太子妃。”
陆婉轻轻摇头:“按规矩,未过门,不算。所以,我也只皇家的外人。”
江嫣不置可否,话锋忽然一转:“郡主喜欢桃花吗?”
“春赏百花冬观雪,谈不上喜不喜欢,应时而已。”
“说起,太子表哥倒很喜欢。”江嫣闻言,道,“听说过不几天,朝廷兵马就要班师回朝了。多亏了表哥亲率援军截断了吴王的粮草,与邓太尉里应外合,这仗才赢这么迅速。”
“太子英明,”陆婉颔首,“吴王势汹汹,所聚兵马足以颠覆半个大夏。太子殿下亲自去前线坐镇,与众将合谋,声东击西,听说……连吴王逃跑的路线都算好了。”
“太子表哥的确厉害。”江嫣侃侃而谈,“吴王兵败弃营,领了百十人仓皇出逃,所有人都以为让他给跑了。谁知太子表哥三天前,就派了随侍曹锋领建章宫亲卫埋伏在那小道上。曹锋竟生生活捉了吴王,这可大功一件。”
“太子身边人才济济,”陆婉面上带笑,笑意不及眼底,“这曹锋,我怎么听说过?”
江嫣“咦”了一声:“正表哥出游时带回的,他还有个姐姐曹娥。之前被表哥安排在我们家里,出征前才带了他去。”
“吗?”陆婉面上笑容愈发灿烂,眼底的冰却越凝越厚。
“曹娥……”江嫣转过身去,朝那边折桃枝的少女喊道,“拜见郡主。”
“民女曹娥,拜见郡主。”曹娥欠身,恭敬的向她请安。
曹娥手中还拿着三两枝花朵紧凑、盛开若锦的桃枝,与淡粉色的曲裾相衬,颇为应景。
她整个人身形娇瘦,走时如弱柳扶风,停在眼前如新荷初绽。五官已经堪堪长开,清秀淡妩,风情自足。
美则美矣,气质却弱了许多。倒和记忆中,那个咄咄逼人的曹夫人,有几分出入。
晏珩果真喜欢她,重生后借出宫游历,一去三月。这一游,就将生于民的曹娥提前带了回。
怎么,舍不她吃苦?
陆婉淡淡瞥了曹娥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叫她起身:“免礼。既受太子殊待,下次见到我,不必如客气。”
下次……这话任谁听起,都带着些莫名的敌意。不过曹娥还生受了,慢慢直起身子。
“谢郡主。”曹娥立定,抬起头,不那么小心翼翼地打量起陆婉。
果真衣红胜枫,肤白若雪。金步摇绾着青丝,自高贵端方。蔻丹涂指,朱唇晕脂,明艳生辉,比这春日里最开最绚烂一树桃花还要夺目。那双瑞凤眼清澈而凛冽,猝然对上,叫她的有些怯。
对方的视线虽不明显,可分明有多加掩饰。陆婉不愿面对曹娥,这个令她输的彻底的女人。
“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观中,走一步。”她转身离去,步子迈的端庄而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