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北征的大军开拔也就这几天了,晏珩的政务愈发繁忙起来。宵衣旰食,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
夏太|祖被匈奴围困,全军覆没的历史,是血淋淋的教训。与匈奴对战经验的缺失,让晏珩在调兵遣将方面不得不谨慎。所以,近来,宣室中烛火长明。
国中,更是上至三公九卿,下至贩夫走卒,都在盯着这位大胆的皇帝。
设官学,平内乱,取士唯才,任人推贤。真正使朝间的田舍郎,能够暮登天子堂。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要主动出征匈奴,能不让人兴奋?
“陛下……”黄吉看过更漏,垂首进了御书房。
三年前年,晏珩下旨招募能人出使西域,打探各国情况与山川形胜,许以爵位重金。陈良没忘当年家族败落之耻,为了得爵主动请命出使了,王忠亦自请跟随。晏珩大方的准了,为他们筹备了队伍,亲自送他们出了长安城。
黄吉作为他们一手带大的徒弟,能力不用说,所以自然而然接替了御前总管一职。
“今儿是月望,您该起驾去椒房殿了。”
晏珩点头,合上了奏折。
月上西楼,虫鸣风清。灯影叠着月华,步辇踏碎绰约,稳稳地停在了椒房殿的阶前。除了晏珩的前朝宫室以及晏珩的紫宸殿,放眼望去,只有一国之母的椒房殿,能有这么多级台阶。
太监压下木杠,晏珩抬脚跨过,信步拾阶而上。时辰不早了,殿外守门的四个太监正站着打盹,丝毫没有注意到圣驾已至。
黄吉是御前总管,亦是宫中地位最高的宦官,什么都归他管。见这守门唱驾的太监如此疏于职守,不由大惊失色。正欲发作,却被晏珩摆手制止。
盹得太熟,身子一歪险些摔倒的小太监忽然惊醒,望着面前眉目深邃的帝王,忙慌慌张张地跪下:“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另外三个如梦初醒,纷纷跪倒在地,声音发着颤,齐齐道:“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晏珩正侧耳听音,殿中有人在弹琴。还没听清弹的是什么,就被四人给打断。
陆婉殿中的人,她不好越过她训斥。以免下面见风使舵的人听去,找椒房殿的不痛快。
毕竟皇后自武宁四年传的纷纷扬扬的废后一事后,上表主动辞印。被她拒绝后,虽仍存凤印,可宫中大小庶务,却一概交由有司自决,她只管盖印。
若不是她吩咐黄吉多派人照看,陆婉这个皇后,恐怕早就不被人放在眼里了。朝野的非议在那,陆婉又不要实权,若非后宫里的人都在自己掌控下,她怎么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活下去?
“皇后近来很开心么?”晏珩没有叫他们起身,目光停在正殿主座靠上,那雕琢的栩栩如生的、展翅欲飞的鎏金凤凰上。
“回陛下……”小太监想起胡雪交代的话,颤颤巍巍道,“皇后娘娘近日心情不佳,好在长公主送来了府中的女医,多才多艺,这才让娘娘展颜。”
“皇后心情不佳……”
难道是因为她接回了曹娥,引得陆婉……算了,陆婉怎么会在乎这个。
“多才多艺的女医?”晏珩压下心中的困惑,“想必,这琴是她弹的。确实不错,能皇后开心……该赏。”
黄吉默默记下了。想起遍及宫中的眼线,汇报的这两日的传闻,有些欲言又止。
椒房殿按照晏珩的吩咐,并没有安插钉子。宫中情报事无巨细,都由他这个御前总管负责。陛下政务繁忙,他也不能事事禀报,偶尔晏珩问起,也只捡要紧的回。
这个……应该不算什么要紧的事……
“陛下驾到……”黄吉跟在晏珩身后,边走边道。
寝殿外的,陆婉的四个贴身侍女,齐齐跪下,三呼万岁。殿内,陆婉闻言,亦离了席,屈膝行礼。她的身侧,跪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青丝用一根木簪斜斜簪住,稽首于地,看不见长相。
“免礼。”
晏珩伸手去扶,陆婉借力而起。这是她们,在外人面前的默契。她看向跪在面前的女人,目光带着两分探寻,但她并没有开口。
陆婉会意,对跪地上的胡雪道:“下去吧,今日就到这里了。”
“诺。”胡雪慢慢起身,低着头缓缓离开。
“医女。”陆婉解释道,而后拿开了搭在晏珩冰凉掌心里的手,“臣妾最近身子不适,让母亲推荐的女医。”
“舅舅府上的嫣儿,医术也不错。若是皇后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朕也可以召她来为你瞧瞧。”晏珩收回手,打量着面色如常的陆婉,淡淡道。
陆婉婉言谢绝道:“谢陛下,只是臣妾并无大碍,无须劳烦清河郡主。”
晏珩沉默地望着她,半晌,点了点头:“既如此,早些安歇吧。”
相安无事,和衣而眠。枕边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令佯睡陆婉在一旁失神。
晏珩啊晏珩,你,没有听到近来宫中的风声吗?还是说,你,从头到尾根本没在乎过?
“陛下神思莫测,这样做根本行不通。”胡雪看见对面因饮了一杯又一杯清酒而面色潮红的陆婉,凝脂生粉,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哦——”陆婉拉长了放下酒盏,在御花园中的八角亭内,伸手,用力将身侧的胡雪带至面前。
她抬起她的脸,眼神迷离:“那你告诉本宫,要怎么做,才行得通?”
她勾起的眼角,水润的朱唇,若有若无的幽香,无一不散发着致命的吸引。胡雪虔诚地望着她,眸子里是丝毫不掩饰的欲|望,直勾勾,明晃晃。
“娘娘真的想知道吗?”陆婉的左手还拽着她的青衿,胡雪借势靠近,脸上笑意深浓。
陆婉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胡雪呼吸一滞,而后缓缓倾首:“如你所愿,我的……皇后娘娘……”
“阿婉……”